第91章

  她对没有被邀请感到非常愤怒,因此进门后大声叫道:“国王的女儿在十五岁时会被一个纺锤弄伤,最后死去。”在场的人都大惊失色。
  第十二个女巫师还未献上她的礼物,这时她走上前说:“这个凶险的咒语的确会应验,但公主能够化险为夷。她不会死去,只会昏睡过去,并且一睡就是一百年。”
  ……
  许多许多年过去了,一天,又有一位王子踏上了这块土地。
  一位老人向他讲起了蒺藜树丛的故事,说树篱之内有一座漂亮的王宫,王宫里有一位公主,她和整座王宫及里面的人都在沉睡。他还说:“许多王子都来过这儿,他们都想穿过树篱,但都死去了。”
  听后,这位王子说:“这些都吓不倒我。”
  老人劝他不要去试,可他坚持要去。
  ——《睡美人》
  像被捂在一块布里。
  章纪昭眼皮沉重到抬不起来,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了他,大脑像四分五裂的核桃,咽喉似是被扼住,喘不过气。
  迷蒙中他感到他的意识被什么东西勾连在外,仿佛不再属于他自己。
  有人正大喊大叫地骂着,有人捂着脸闷闷地嚎啕大哭,有人平静细碎又冷静地说着偏激仇恨的狠话,但无论如何,最后回响在脑海深处的都是极度恐慌引发的哭叫。
  奇怪的是,周遭静可闻针,并没有人在说话。
  章纪昭虽然还没睁开眼睛,但凭听觉来看,这声音不出自外界的人,更不出自他的头脑。
  更像是他与一群人共感了意识,所以能窥见他们的情绪和声音。
  章纪昭顿了顿,开始试图克服头脑中恐怖又强烈的痛苦感——好消息是,那些偏激、炽热的仇恨和窒息的情绪他都熟悉得可怕,简直就像是他自己的情绪。
  这样来看不克服也没关系,和负面情绪共存亡这件事,他驾轻就熟。
  两三秒后,章纪昭凭借意志力睁开眼。
  结局略显狼狈,眼睫毛出师未捷身先死,张开的过程中睫面剐蹭了一层湿黏的丝,质地像强力胶水。
  他挣动同样被黏住的手脚,极端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借经验判断自己被某种昆虫吐的丝网包裹了身体,每一扯动都能听见那玩意儿拉丝发出的噗呲声,湿滑得有些恶心,摸起来触感是羊水类的分泌物。
  丝网很黏,但并非不能撕开。
  倏地,右侧冷不丁响起被扼住咽喉的嘶哑人音:“祭司要来了,新生儿,安分些。”
  他旁边有人?
  章纪昭瞬间警醒,他停下挣脱的动作,手心不动声色往后摩挲,他初步断定自己裹得像个蝉蜕被黏在墙上,那墙摸起来倒是干燥,手感粗糙,是茧。
  被贴在这个茧房墙壁上的不止他一个人。
  得出这个结论后,他不仅没有萌生安全感,胸口还泛出了一种不适的、想要尽快逃离此地的情绪。
  这种异端的情绪似乎即刻共享给了其他人,方才酝酿在虫茧房中的滔天痛苦短暂地消停了一刻。无形中,章纪昭感到有不少人向他投来视线。
  迅速调控好自己,章纪昭保持什么都不想的真空状态,窥视又接二连三地消失了。
  章纪昭决定暂时按下不动,他对右边这个人口中的“新生儿”和“祭司”感到戒备和困惑,情绪和意识实时传达到了旁边。
  如果在这间房子里所有人都能意识共通,方才那人肯定已经感知到了他的困惑。
  “为什么叫我新生儿?”
  章纪昭干脆不在脑中思考,以免暴露出自己的来路不明,直截了当反而更自然,他问,“祭司又是什么?”
  章纪昭没有在问题中添加任何客气的成分,不知为何,他下意识觉得对面那人应该会和自己一样,不喜欢虚与委蛇的客套。
  长达五分钟的沉默后,那人开口说:“我们都是一个时间出生的,而你是唯一一个最近出生的,所以叫你新生儿。”
  说完,他又用一种古怪的腔调说:“我们最近才把神迎上祭坛,之前求他他都不应,他出现之后,你就出生了。”
  来得比他早,而且和他困在同一个地方的除了解平他想不出第三个人。
  平行时空怎么和他想的不同?
  章纪昭恨不得现在就撕开裹在身上的脏东西去找解平,但形势不利的情况下,轻举妄动是葬命的愚蠢行为。
  脑中连绵不断的痛苦犹如海啸扑面,他共感着一群人的痛苦无法喘息。
  “祭司呢?”章纪昭强迫自己忍耐,像以前那样,“祭司怎么祭祀?”
  “祭司从我们中选,每个白天都需要祭祀,祭祀需要五名祭司,一名主祭司,四名小祭司。”
  刚刚他说祭司要来了,那就是说白天要到了?
  那附近为什么还是那么黑?
  听见章纪昭的心音,那人又道:“白天和黑夜区别不是光线,是时间。到该祭祀的时候就是白天,祭祀该结束时就是黑夜。”
  “主祭司与神交流,小祭司负责手持圣物熏香、照亮祭坛。”那人毫不遮掩自己的羡慕嫉妒,章纪昭竟然还从他那呕哑嘲哳的难听声音听出了缠绵悱恻的温柔,“祭司之间可以意识共通,五位祭司都能与神交流。”
  按照时间线,解平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个神。
  身边这人话语中露骨的爱意让章纪昭几乎瞬间上火,他压着怒意告诉自己不要和丑八怪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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