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晚十一点,乐亚东结束了夜跑。
  他今年58岁,已经是白发占据高地的年龄,因此格外注意精力管理,每晚结束工作,他会绕着城区拉练五个小时,今天亦是如此,甚至打破了昨天的记录。
  他比昨天更快,想到这点,他嘴角上钩。
  大冷天的,白发苍老的男人穿着灰色的紧身短袖,肌肉呈现出人为训练的刚劲,无奈浑浊的眼球投射出的视线一览无遗的尖锐,无不暴露出他的心思深沉,然而坐到最高位,他已不再需要掩饰自己的野心装作谦和。
  拿白毛巾擦拭额头上的汗,这匹不苟言笑的苍老雄狮迈着陈厚的步子往自己的领地走去,乐鸦集团的办公大楼灯火通明,按照惯例,乐亚东随机巡视了三层楼,满意离开。
  他习惯结束拉练后在办公室洗漱一番再自己开车回家,车钥匙他通常放在办公桌上。
  一切都是他自食其力,乐亚东不雇佣贴身秘书,不雇佣司机,不雇佣贴身保安——他的集团大厦配备一级防恐装置,没有花钱买面子的必要。
  上楼,白毛巾搭在洗手台上,乐亚东进了浴室。
  浴缸外拉了帘子,冷水从头顶簌簌淋下,往头上打泡沫,他眯着眼洗头,忽然感觉不对劲,帘子外好像站了个人。
  那种感觉很微妙,并不是他真的看见了实质的人影,而是隐约又强烈的预感告诉他外面有人。他用手掌抹掉眼皮上厚重的水珠,抓着浴帘欻拉往旁边一拽。
  什么也没有。
  老出幻觉了?乐亚东莫名,发泄般将浴帘扯回来,自我暗示的感觉消逝了,浴帘上方吐出了两个拉环掉在地上,被他扯掉的。
  拉环是不锈钢的,滚珠般圆润的外环,理应听到微小的打转声,或者落地的响声,但是也什么都没有,像是掉了之后直接消失在半空中。
  明明他应该制造出声音的,这根本不合逻辑。
  乐亚东恼怒地关上花洒,像个被打碎骄傲的孩子,澡不冲了,他扒拉掉头上最后的泡沫,赤着脚低声谩骂着跨出浴缸,在瓷砖地板上留下湿滑的脚印。
  浴帘拉环在他脚边,乐亚东踢开拉环,套上换洗衣服站在盥洗池前拿起剃须刀。
  这个年纪的男人已是毛发稀疏,剃胡子的频率大大降低,但乐亚东为了维持年轻的尊严,抑或是为了制造年轻的幻觉,每天都会剃胡子。
  针尖麦芒似的小胡渣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有心从毛孔中挖出一丝一毫年轻雄壮的证据,再用剃须刀如割麦子般精细地在脸上劳作。
  今天他没有心思做巧活。
  乐亚东对着镜子光速找到了下巴上才冒出星点的胡渣,狠下心拿剃须刀往上一拉,血涔涔流了出来,手心登时冒出冷汗,他痛叫着砸洗手台,打开水龙头,低下头用冷水冲洗下巴的伤口。
  感官只剩下强烈的痛,剥离了乐亚东对危险的警惕性,他拿手拨拉冲洗完下巴,猛地抬头,太阳穴旁边对上了冰冷的枪口。
  吓了一跳后,他反倒松了口气,这里确实有个人闯过了他花费大价钱配置的防恐装置,毫发无伤地站在他旁边,用枪口对着他的太阳穴,他还没老到掉牙。
  佯装镇定,乐亚东扯过洗手台上的白毛巾擦拭下巴溢出来的血。
  注视着镜中英俊的年轻男人,他反倒刻意展示自己的老迈:“不管谁雇佣你来,我都会把你和他们告上联邦法庭。”他擦掉血,顿了顿,“你现在收手,我会给你一笔可观的钱,并且免去你的牢狱之灾。”
  解平高于乐亚东太多,以至于乐亚东显得像个佝偻可笑的侏儒,听见乐亚东的威胁,他冷漠又好似温柔地垂眼打量乐亚东,这姿势纯天然带着一种怜悯。
  “联邦法律束缚你,不束缚我。”
  这话可谓是意味深长,乐亚东腕儿再大也不敢说出这种话,能说出这种话的,要么不是等闲之辈,要么是法外狂徒。
  枪抵得更近些,仿佛想往人的皮肉里钻,乐亚东纹丝不敢动,终于畏惧道:“你想要什么?”
  第三大区,一日轻药厂。
  曾龙前两天接到乐董的电话后一直心神不宁,青天白日不干正经事,在办公室的窗边踱来踱去,养的八哥都被他拽掉几根鸟毛。办公室门的转动声一响,他的助理喘着粗气对他咽了口口水道:“龙哥,乐鸦那边安排的那个新厂长来了。”
  “长什么样,多少岁?”曾龙急忙问。“有白头发吗?比我老吗?”
  他做这保健药药厂的厂长多年,乐鸦集团向来只注资不管事,从不干涉他的药厂,有乐鸦财团充当保护伞,曾龙稳坐钓鱼台,最近半年挣得盘满钵满,乐鸦那边给他分不少红,他每天醒来笑,笑着睡,开心就见几个人聊投资,不开心就关上门大吃大喝叫美女哄他睡觉。
  哪成想,前两天乐亚东那混蛋打了个电话来说要给他拨一个新厂长,让他这个老厂长去做副厂长,还说这人动不得,惹不起,他说一日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要是不想干了想关厂也得听他的。
  这是在释放什么信号?
  下来了哪位神仙?那他现在到底算什么,副厂长还是神仙坐骑?
  曾龙傻了眼,但是乐董是他老大,他在第三大区再厉害充其量也只能算乐董的狗,还是拍个手会乖乖咬回旋飞碟的那号宠物狗,没点烈性,见了人都不敢叫一声,这两天他琢磨圣令琢磨的脑袋疼,茶饭不思,美女喂饭都吃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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