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正在此时,他身后响起了脚步声,细碎而急促,仿佛细雨轻敲窗棂。
元晦蹲在溪边,手下的动作稍顿,又继续埋头把手上的血洗净。
末了,他站起身,向南而望。
那里有座春山,山下有座宅子,宅中有一人。
那人有双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的,满目春风。
他低下头,捧起胸前的游龙扳指凑到唇边吻了吻,而后提剑,转身。
他身后站着三人,都是女子。单看相貌一个比一个美艳,但美貌是会吃人的,这三人便是江湖鼎鼎大名的毒寡妇:无常,无欢,无邪。
毒寡妇原是指的一种蝳蜍,靠吸食猎物的血液和浆汁为生。
传说这三人好饮血驻颜,每杀一人会将死者身上的精血分而食之。有时为了尝鲜,也会留下活口,直接吸食,其残忍程度堪比冷血毒物,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邪身着粉衫,人若其名,看上去娇俏动人,天真无邪。
她双手锊着耳旁青丝,杏眼含春,上下打量着元晦,用邻家小女般清脆的声音说道:“都说越好看的男子尝起来越甜,今日可是遇到极品了,这怕是比粔籹蜜饵还要香甜。”
无欢红衣似火,媚骨天成。
她伸出一小节舌头,舔了舔殷红的唇尖,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看向元晦的目光似是含了媚药,销魂勾魄,“啧啧,你我今日是撞了大运遇上这么个极品。杀了怪可惜的,不如将他捉回去,长久地养着,想起来吃上一口,岂不是美哉。”
“那可不成。江湖规矩,拿钱办事,他今日非死不可!”
无常道。
她一袭黑袍,长相冷艳,鹰勾鼻下的薄唇微抿,透着股寡情。
无欢眯着眼,扭动着水蛇一样的腰肢,撇了撇嘴,“好姐姐,左右不过就是你我一句话的事。他若是摔下山崖,难不成你我还得捞他尸骨上来交差?”
她看向无邪,笑眯眯道:“妹妹,你说呢?”
无邪歪着头,指尖卷着发梢,莞尔一笑,“也不是不可。”
几人说话这当,无常陡然从腰间抽出把极细的软剑,朝着元晦面门刺去。
元晦仰颈后跃,剑尖贴着他的衣袂擦过,不待他落地,一道白绫自无邪的袖口而出,撞向元晦的胸口,他扭腰下沉,后背几乎贴着草皮,白绫忽地折出道诡异的弧度,向下缠住了他的双足。
元晦一手撑地,一手挥剑斩向白绫,岂料无欢长鞭出手,将一点红缠成了个苞米。
无常伺机回剑刺向元晦喉头,元晦双足被缠,右臂被束,只得侧头躲开,剑尖擦过他脸颊,划出一道血口。
无常皓腕一抖,软剑如附骨之疽滑向元晦侧颈,元晦下意识伸手握住剑身,他一提气便觉丹田内丝丝抽痛,内气不足。
他手离了地,身子重重摔在地上,而无常的软剑擦过他的颈子,狠狠挑破了他右膀的皮肉。
无常一击不成又起一剑,直逼元晦喉头,眼见剑尖即将破喉而入,却被一道鞭影撞了一下。
软剑轻颤,偏了分毫,剑尖划过元晦右颈,带下一抹血痕。
无常悻悻收剑,冷眼看向无欢,冷声道:“你疯了?”
无欢皓腕一挑,长鞭化作一条水蛇,盘上了她的腰间。
她朝无常眨眨眼,娇滴滴地唤了声“好姐姐,”弯下柳条一样的腰肢,伸手在无常剑尖处的血痕上沾了沾,放到鼻尖处嗅了一口。
她闭着眼睛,一副飘飘欲仙之态,“闻着味都这么香。”
她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元晦,面露惋惜:“啧啧,若不是你身中蛇缠藤之毒,真想现在就尝上一口。”
她顿了顿,解下腰间长鞭抚过元晦面颊,唇角,在他脖颈处的血口周围缓缓打圈。
她慢条斯理道:“你如今内力尽失,已是个废人。但你运气好,遇上我这么个善人。有人花钱买你性命,你若愿意跟着我回钰寒宫,我可保你不死。”
元晦倒在地上,垂着眼。他双足被白绫缠着,看上去像只濒死的游鱼。
他闻言,骤然抬眸,看向无欢。
无欢轻笑一声,冲他抛了个媚眼。天下男子一般黑,都是些薄情寡义贪生怕死之徒。眼下这个也不例外,不过是生得俊了些。
“如何?”她又添了一句。
元晦缓缓垂下眼皮,瞳孔骤然一缩,“做你的春秋大梦。”
说话这间,他左手间两枚石子相继飞出,一取无欢印堂,一取无邪檀中。而他右手上的一点红脱手,直取无常眉心。
石子与一点红均是乘着内力。若在平日,三人不死也得重伤。但元晦身中剧毒,虽服下百化丸却因时间太短的缘故,余毒未清,内气不足,功力仅恢复两成左右,出招速度与力道均是弱了不少。
无欢离得近,避之不及,匆匆偏头避开要害,被石子刮破面皮,着了一道血痕。
无常疾退两步,手中软剑弯作一道弧,挑开了一点红,却还是被带下了一缕沾血的额发。
无邪离得远,旋身避开了石子,她双手疾翻,缠着元晦双足的白绫一紧,将元晦甩出三丈之远。
元晦几个翻滚,跌入溪水中,将这清冬的水晕开了一片红。
他半个身子浸在这冬水里竟也不觉着寒冷,只是疲倦。
他仰面朝天。
天青色,等烟雨,不见白日。他却觉着有些刺眼,刚想合眼,发觉天空竟飘起了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