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元晦面沉如水,沉声道:“鬼主在暗中调查我?”
  “苏小公子说话当真有趣得打紧。我与你不过两面之缘,作什么费那个功夫?”
  无影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摆手笑道:“鬼岛有本阴阳簿,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人都记录在册。如今鬼岛虽灭,散落在江湖各地的阴阳使还在不断地搜集情报,定期向我承上最新册子。我见画册上年轻公子长得俊还是无相寺十年一遇的武学奇才,便想结识一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这个理吧?”
  元晦沉默地看着无影。
  半晌,他开口道:“鬼主如此寂寞难耐,难不成是沈公子又元神出窍,无暇他顾了?”
  无影的笑凝结在脸上,他握杯的手在虚空中一滞,旋即将酒杯缓缓落回石台。
  “你师父叫……墨玉笙对吧?名字是真好听。相貌与功夫也叫人挑不出毛病,放眼江湖,能出其右者甚是了了。”
  他眯细了眼,笑意似是更浓了,“但是奇怪,我翻遍了阴阳簿也未找到墨玉笙这号人物。你说巧不巧,我在册子上倒是寻到了另一个墨姓公子——”
  第47章 正邪
  “鬼主大人!”元晦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忽地波诡云谲,他截口打断道:“既然你无所不知,在下到是有一事想求个明白。传说长夜剑压在长白山殿,而另一柄未央剑流落江湖由护剑人看守。护剑人一生与剑魔缠斗,每当与剑魔交手,双瞳会分裂出重瞳——”
  话音未落,两股掌风在黑暗处短兵相接,炸出几声轰鸣,惊得草间夏虫寒蝉若禁,周遭花木应声落地,摔了个七零八落。
  尘土飞扬间,两人短暂地收了手。
  无影端坐在凉亭下,身侧的酒坛碎成了一桌瓦砾。他伸出根细长的手指在残酒间轻轻划过,送到嘴边沾了沾唇角。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低低道了句,目光骤然收冷。
  元晦立在月下,后肩伤口结的薄痂被撕裂,血水打湿了半身白衫。
  他不以为意地抬手将肩头的落叶扫了去,冷冷凝视着亭下人,目光隐隐透着杀气。
  两人谁也没有打算放过谁。
  风起。
  亭下的身影忽地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刻,无影爪扣向元晦,离喉头仅三指之隔。
  电光火石间,三指的空气骤然凝成一线冰封,无影爪微微一滞,便是这眨眼的功夫元晦被一道墨绿色人影带至身后,那人抬手一掌接下无影爪,只听“咔嚓”一声,似是万里冰河破裂,掌风裹着碎冰如雨打沙滩般四散开去,院中的梨树躲过了初一没躲过十五,还未熟透的青果被击落枝头,摔成了一摊摊半生不熟的果泥。
  正这当,一道紫色人影旋着羽扇撞开了两人。
  他弯腰从地上捞起一株残枝,苦笑道:“我说几位大爷,小店明日还要开张,你们若是把这拆了,我上哪去弄银子供你们食住?”
  墨玉笙的脸很臭,不是一般的臭。
  他收起了那即便被美人指着鼻子骂也面不改色的君子风度,用比脸色还臭的语气说道:“三更半夜扰人清梦,鬼主便是这般回报我们的?”
  无影若无其事地收回利爪,笑得云淡风轻,“墨兄言重了。我与苏小公子一见如故,方才一时兴起向他讨教了几招,若是不小心当了回夜游小鬼扰了墨兄与慕容兄清梦,我向二位赔个不是。”
  说罢,他双手抱拳,微微躬身。
  语气真切,态度诚恳,动作更是行云流水,看得慕容羽叹为观止:“不愧是鬼主,说起鬼话信手拈来,简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他又看了看墨玉笙,心道:“墨子游,你可算是棋逢对手了。”
  墨玉笙垂在长袖下的指尖动了动,他沉声道:“论辈分,我是他师父。你我同辈,即便要切磋武艺自然也该寻我。鬼主如此这般颠三倒四,当真是不把我墨某人放在眼里。”
  “师父——”元晦恐他动真格,一把从身后攥住了他的腕子,“我们走吧。”
  墨玉笙回眸,冷冷地甩开他,“鬼主赏脸赐教,你我岂能不知好歹拂了人家的美意?”
  平日里墨玉笙或是谈笑风生或是嬉笑怒骂,鲜少这般冷心冷面,连慕容羽见了都忌惮三分,一时竟不敢出声。
  元晦却没有被他这副模样给吓着,反而不知死活地上前一步,轻轻拽住了他的袖口。
  他抿了抿嘴,在大庭广众之下低声道:“师父,我错了。”
  墨玉笙长眉一挑,冷声道:“哦?恕我眼拙,没看出苏公子错在哪里。”
  元晦缓缓垂下眼眸,“我……不该累你担心。”
  墨玉笙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没吭声。
  元晦的心忽然就乱作一团,他有些紧张地看向墨玉笙,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口,像极了做错事的孩童,手足无措间只得无意识地拽着大人的衣角,或是撒娇,或是宣泄无助。
  墨玉笙背光而立,大半张脸笼在阴影下显得尤为清瘦。
  半晌,他轻轻抽回衣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在经过那株饱受无妄之灾摧残显得越发形单影只的梨树时他脚步微微一顿,“让你慕容叔带着去上些止血的膏药。”
  元晦盯着他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刚搅完浑水的无影抱手站在一侧,脸色不佳。
  无影其人,身为三千鬼众之首,并非善类。此人喜怒无常,心胸狭隘,是位自己不好过决计见不得别人好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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