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顿了顿,忽地一笑。
  “怎么?”元晦等着听下文。
  墨玉笙长眉一挑,“你若是变丑了,我就不要你了。墨家从来不收丑徒弟。”
  元晦:“……”
  墨玉笙没完,抬手在元晦后脑重重敲了一下,“成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无相寺那帮秃头到底对你念的什么经,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念得神神叨叨的。”
  他语气不算好,无端讨了一顿骂的元晦看似心情却极好。
  他枕着墨玉笙的手臂,语气带着点撒娇:“师父,这是什么安神散,回头也给我配一副。”
  墨玉笙沉默地看着元晦,心头泛起一股酸涩的微疼。
  不过短短半月,人瘦了一圈。眼底发青,唇色泛白,也不知怎么的就把血色给熬没了。
  墨玉笙房中原没有什么安神散。慕容羽倒是新添了一副药膏,涂在墨玉笙肩头用来活血化瘀。
  只是,化瘀膏能安得了神么?
  自然不能。
  墨玉笙搭在元晦后肩的手臂紧了紧,轻声哄道:“今晚就睡这吧。”
  元晦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跌了下去。
  “不……不了……我这就回房歇息。”
  弄得墨玉笙莫名其妙。
  他当即皱眉道:“看把你吓的。你师父是个什么禽兽,还能生吞了你不成?”
  元晦狼狈起身,落荒而逃,出门时被门槛绊住了脚尖,摔了个狗啃泥。
  他其实比较担心自己是那个禽兽!
  恰逢迎面走来两个药童,撞见人淡如菊一身正气的苏大公子从地上爬起,鬼鬼祟祟地蹿进夜色。
  “那个是……元晦公子吗……”
  “应该……不是吧?”
  “嗯……我觉得……也不是……”
  第33章 入谷
  扬州城郊,荒山。
  刚立夏,就有夏蝉初露头角,为暑气开道。
  那夏蝉叫得正欢,忽地齐齐禁了声,不远处一辆马车渐入,不时有夹道的杂草或藤蔓被卷入车轮,使得那马车行得磕磕绊绊。
  约摸半个时辰,马车来到一处断崖。
  从马车上钻出三人,正是墨玉笙一行。
  山上夏日高照,崖底却云雾缭绕,看不真切,依稀可闻惊涛拍岸声。
  元晦站在悬崖之巅,俯身朝脚底看了一眼。
  那崖壁像是被巨斧劈削过似的,光不溜的,连个凸起的石块都见不着,几乎没有着手落脚的地。
  他有些忧心地看向墨玉笙,“必须从这下海吗?来时我见有一条小道,应该也能通向崖底。不如我们绕道下去?”
  墨玉笙双手背在身后,瞥了他一眼,“怎么,你年纪轻轻的,恐高?”
  元晦对着这青天白日下的诽谤一点脾气没有。
  他苦笑着摇摇头,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冷不丁被只手在身后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听闻无相寺的御风术冠绝天下,今日正好让我见识见识。”
  便是这一句话的功夫两人脚已离地,身子悬在半空,元晦下意识伸手环上墨玉笙后腰。
  他实在放心不下这个活蹦乱跳得有些过分的病号。
  慕容羽看不得二人的腻歪样,足尖在崖壁上轻轻擦过,先一步掠向了崖底。
  那车夫犯贱,驾着马车跑出几步又忽地回头,正巧撞上这一幕,吓出了一泡急尿。
  他手忙脚乱地从怀中请出串狗牙攥在手心,哆哆嗦嗦地念了一路的“阿弥陀佛”。
  三人下至崖底。
  此处水域,氤氤氲氲,水天一色,入眼皆是茫茫,一片混沌。
  元晦环顾四周,除了礁石如玉就是碎浪如雪,连块朽木都见不着。
  墨玉笙曾提起过神农谷在东海的一处岛屿,莫非要靠双臂双足游过去?
  这画面实在太过美好,元晦试着想了想,面露菜色。
  他轻功尚可,水性……不佳。
  墨玉笙难得长了一回心眼,竟读懂了元晦的尴尬,他用手肘蹭了蹭元晦,“别瞎想,你师父才不会做这么没排面的事。”
  他这头话音未落,慕容羽那头已经吹响了口哨。
  那哨声时断时续,时起时落,咋一听毫无章法,细细听去却又像是踩着某种特定的节奏。
  不多时,一声鸟唳惊空遏云,元晦寻声望去,雾霭深处,飞来一只大鸟。
  他本能地向前半步,一手摸上腰间剑柄,将墨玉笙挡在了身后。
  活了二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古怪的飞鸟。
  它周身乌黑,颀长的脖颈上挂着一个雪白的脑袋。脑袋上长着一张圆盘大脸,一对铜铃大眼,远远看去竟有几分近似人相,说不出的诡异。
  墨玉笙从身后轻轻握了握元晦的肩头,笑道:“不必这么剑拔弩张,这是瞿如,来接我们去神农谷的。”
  那瞿如在三人头顶盘旋了数圈,忽地俯身飞向慕容羽,近身时十分体贴地收起了利爪,用尖如弯刀的鸟喙轻轻叩响了慕容羽指间的游龙扳指,而后拍拍屁股,飞走了……
  元晦一愣,看向墨玉笙。
  这就走了?
  他那张清俊的脸还算平静,墨玉笙却自作多情地解读出了“我是谁?在哪里?要去做什么”的无所适从,看得他别样地赏心悦目。
  好不容易逮着个显摆的机会,墨某人大尾巴狼似的卖弄道:“世人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那是他们没有进过神农谷。进谷需瞿如引路,文鳐护航,上了岸还有玃如开道。瞿如,文鳐,玃如,这可都是上古神兽,世人见所未见,单拧出哪个不比蜀中几块破石块烂山头来得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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