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元晦早些时候去了一趟羽庄,听那掌柜的说东家与墨爷出街游玩了。一个“墨”字犹如一击重拳,狠狠捶向他的胸口,余震至今未消。
明明可以在厅堂守株待兔,等二人归来,他却一刻也待不住,几乎是立刻就拔腿寻了出来。
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墨玉笙身上,也就留意不到角落里的花花绿绿,此时陡然听到叫卖声,觉得有趣,忍不住侧目多看了几眼。
墨玉笙这个人心慵意懒惯了,但只要他愿意,哄人欢心的功夫还是一流。
他双手搭在元晦肩上,像从前那样推着他来到一处商铺,头一偏,唇角擦过他耳边,“入乡随俗,喜欢哪个,你挑一只?”
元晦耳根一阵酥麻,登时变成个结巴,答非所问道:“好……好……”
墨玉笙只道他和从前一样腼腆,擅作主张,牵了只五彩鸢灯递了过来,“听说汴州的鸢灯上通九重凌霄,你要有什么心愿,可以写在上面,托它带给天帝。”
元晦垂着眼,不太敢看墨玉笙,怕看多了,又把心头给烧穿了。
他接过鸢灯,说话时还有点犯哆嗦:“不、不必了,心诚则灵。”
两人找了块没人的空地将鸢灯放飞。
元晦后退一步,目光肆无忌惮地黏上了墨玉笙的背影。
他在心底对墨玉笙道:“子游,我想与你,一生到老。”
墨玉笙目送鸢灯由大变小再缩成一个光点,心满意足的转身,一回头与元晦的视线在黑暗中不期而遇。
那双眼睛亮得摄人心魂,天上千鸢齐飞,地下夜河流灯,整个汴城灯火通明,都不及他眼中那一点星辰璀璨。
墨玉笙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开,心道:“小崽子,长成这样,你师父将来还有行情吗?”
他还没来得及杞人忧天个痛快,两道凌厉的目光像剑一般自他后心穿膛而过。
用脚想也知道是谁。
慕容羽一路追击红衣人至东郊竹林,碰上个死侍,不等他盘问便咬舌自尽了。不过,他也不算空手而归,在竹林偶遇两位稀客。他惦记着墨玉笙,只草草打了个照面,心急火燎地赶回城中。
不料墨玉笙又一次幸不辱命地以那副见色忘义的嘴脸给了他一记重击。
他远远便看见墨玉笙和一位年轻公子在那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放鸢灯。
慕容羽脸色阴沉的吓人,“墨公子好雅兴。”
墨玉笙顶着那张千锤百炼的脸皮,应道:“还可以。”
慕容羽冷哼一声:“墨公子自己说过的话,不做数?”
墨玉笙装傻充愣道:“说过太多话,记不太清了。”
慕容羽白了他一眼,好意提醒:“今日在闹市,某人曾说放鸢灯幼稚……”
墨玉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回道:“你一把年纪,放鸢灯岂不就是幼稚?”
“墨子游!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谁一把年纪啦?”若不是看他是个病秧子,慕容羽真想一掌拍烂他的嘴。
元晦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心中莫名泛起一波酸意。
倘若他早生十年,是不是也能像现在这般,不用躲闪,堂堂皇皇的唤他一声墨子游?
他强压下心头的酸涩,走到墨玉笙身侧,朝慕容羽恭恭敬敬的打了声招呼:“慕容叔,别来无恙。”
慕容羽看清眼前人,脑中闪过第一个念头:这是……小元晦?
第二个念头:这对师徒难道要双剑合璧,斩我桃花,挤兑我去当和尚吗?
第19章 起风
三人行行且止,回到羽庄。
汴州羽庄是标准的三进院落,前店中厂后舍格局。
夜已深,前店打了烊,下人们有些已经熄灯睡下,有些还在外面浪荡。三人由侧门而入,一路进了后屋厅堂。
一进屋,墨玉笙解了披风,一阵翻箱倒柜。近来也不知是不是体力透支的缘故,他时常感到饥饿。
可惜连片瓜子壳都没翻到。
墨玉笙道:“要不,去把厨娘给捉来?”
慕容羽晚餐只匆匆动了几筷子,便被迫给人当了跑腿,此时也是饥肠辘辘,于是道:“你去。”
两人如幼童踢蹴鞠般,你推给我,我还给你,谁也不挪屁股。
元晦除了外袍,走到两人中间,“灶屋在哪?我去下碗面。”
两位大爷难得统一战线,厚颜无耻地将座上宾请进了厨房。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三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出锅。
一碗加葱,两碗免葱。
慕容羽自然而然接过带葱的汤面,奇道:“你也不吃葱?”
阳春面不加葱,就如吃酒不要下酒菜,总觉得欠点什么。
元晦只笑笑,不答话。
有外人在,慕容羽不至于太放肆,压着饥饿,颇有京城公子风度地一根根挑着吃。
墨玉笙有如饿鬼上身,也不知是格外饥饿,还是格外怀念这味道,几口扒完一碗面,连汤都不剩。末了,他舔了舔嘴唇,“锅里还有剩吗?”
元晦这一天奔波下来,滴食未进。他心口被一种叫“满足”的东西填的满满当当,再也腾不出空间给别的什么东西,连饥饿都不行。
他将手中的瓷碗缓缓推上前,瓷壁相撞发出一声轻响。他将碗中的面拨了一小半给到墨玉笙,“吃我的吧,我不饿。”
墨玉笙吃一筷子,他新添一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