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司微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是道:“快些盘账吧,现在说这些尚还为时过早。国丧三年,禁宴乐婚嫁,着素服,淡胭脂……因着国丧,咱们这两年出产的胭脂水粉,便也只能借着赵家的力,把这些东西送到博宜出海。”
“明年国丧一过,民间势必要兴荣一段时间,似是婚姻嫁娶、百戏优伶之类,咱们得提前把这些货给备齐了。”
国丧三年,对司微的生活影响不大,但对红颜的生意影响却不小。
红颜做胭脂水粉的生意,这些生意的来源,除却一部分有钱人家的订单之外,相当一部分便依赖于民间婚姻嫁娶,更兼之诸如优伶百戏之类有化妆需要的人群。
国丧三年,忌宴饮,着素服,淡胭脂……影响的又何止是红颜一家,诸如那些个戏楼、花楼之类的地方,为着忌讳少有人去,便是那些个布庄,摆在外头的那些个布匹都要捡些素净的往外摆。
民间所有的一切都跟着收敛起来了,而正所谓是压抑的越狠,反弹的便越是厉害,司微如今便是为着这个做准备。
而这两年因着国丧,司微搭着赵家的船把胭脂水粉以及些化妆品送去博宜,做些海上的生意,竟也渐渐打出了名气,这两年萦州这边,竟也开始陆陆续续能看到有外来的洋人,开始在萦州出现。
也正是因此,在国丧期间,各行各业都不景气的大环境下,红颜的资产不减反增,如今在充州博宜等地,也都开办了分店。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很快,反倒是当初拿司微充做幌子的秦峥,这两年渐渐跑的不见人影——
盐、马之事,连带着南地官员谎报汛情,假口以洪涝受灾为由,向朝廷申请赈济款项,进而添补账面亏空,这笔资金的去向以及滥发的徭役,连带着因徭役死在盐井、盐厂里的那些个百姓……这笔账慢慢翻下去,一时翻出来的陈年旧账越翻越多。
于是国丧期间,秦峥在南地的动作,在南地掀起的风浪,便成了南地在国丧期间,唯一的“热闹”。
连带着,秦峥的名声,在南地也格外两极分化:百姓视晋王如青天,官员人视晋王如恶鬼。
而如今的恶鬼,正在随行官员的簇拥下,从临邑县衙里出来。
秦峥于众人的目送之中翻身上马,带着人从临邑离开。
玄霄踢了踢马腹,使其快走几步追上秦峥:“公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秦峥于冷风中微微眯眼:“今儿个什么日子了?”
“元初二年,十一月十三。”
秦峥舒了口气,任由呼吸间带了些许白雾:“如今已经把整个南地涉及盐马的州县走过了一遍,该铺排的东西,都已经铺排好了,再剩下的,便也就只剩下改革南地官制……非是朝中出力不可。”
“离开京城这么久,也是时候能抽出时间,去瞅瞅在我不在的这几年里,我那一大家子的父老叔伯兄弟们,又闹腾出了什么幺蛾子。”
玄霄搓了搓手,呵了一口暖气:“那属下这就安排下去,教驿站至京城那厢备好马匹,以便沿途换乘。”
秦峥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先不回京城,去萦州。”
秦峥于寒风中稍稍眯眼:“今儿个十一月十三,自临邑至萦州城,应当能赶在小年二十三之前回去。”
玄霄迟疑着,与秦峥落后了半个身位:“公子是……想为着司小公子庆生?”
秦峥有一瞬的停顿,而后嗤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南地事已已,剩下的,得朝里诸位大人拿主意,左右今年过年已经赶不回京城——明年出了国丧,想来我父皇也该跟朝里的那些个大人们,谈好能把儿子卖出个多少的价钱来,届时赐婚的圣旨也就该下来了。”
“这两年也就是我母妃替我周旋着,能拖这么长时间,已是意外之喜,总不能一直教母妃顶在最前头。”
“还有,内阁并着司礼监压着的圣旨,终归得是我回了京城,才能拿到手。”
“——就让我回京之前,过个安安生生的年又如何?”
过年,哪里不能过?
玄霄叹了口气:“公子应当知晓,先帝大行前,将南地诸多事宜尽数交给公子来处理,更是着吏部推选文武进士下及地方……看似是为着刮骨疗毒,清洗地方,但实际上,终归是为公子着想,为公子日后前程铺路。”
秦峥没有说话,只是指间缠了马缰,任由马儿信步而走。
玄霄见他不说话,便知晓他心下明了,他也不愿惹秦峥不痛快,只是有些话,他不得不说:
“朝中文试武举,每三年一次,为朝廷选官,而后入朝观政,等待朝廷选派……如今,这些文武进士,大多都已任职地方官员——三年三年又三年,待这些文武进士熬够了资历升入朝中之时,他们天然便合该是殿下氅下一员。”
“这分明是先帝为着殿下铺路,这般良苦用心——”
“够了。”
秦峥勒马停住脚步,他的视线穿过街道,落在远处不知名的地方:
“玄霄,皇位之于旁人,是无上权势。”
“可也是孤家寡人。”
“我之所愿,不过是看着皇爷爷治下万民,能在他离去后,能如他所想那般,过上他所希望百姓过上的日子。”
“……又何必,非得要那个位置不可呢?”
第1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