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如今南地这般,比之景升二十一年,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公子,如今的南地,就是个烂摊子——”
  如今的南地,不止是贪墨之事,更兼之民生凋敝,官员欺上瞒下,滥发徭役,致使土地荒废,粮税征收不上,杂税苛捐逼的人四处躲藏……
  于是整个陷入恶性循环,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扯下弥天大谎,妄图使朝廷再宽限一二。
  只是这般作为,不过是饮鸩止渴,只待纸包不住火的时候,便也是死到临头。
  而如今,也就该是这把火,准备在南地烧起来的时候。
  “烂摊子,我收拾过的烂摊子,还少么?”
  秦峥叹了口气,掀开身上的薄被试探着起身,却牵扯到身上尚未长好的伤口,一时倒吸了口凉气:
  “这天下,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若人人都畏难不前,烂的,就不只是南地,而该是我大历的国基。”
  秦峥踩在地上,试探着行动间,身上伤口的牵扯疼痛:“我也想知,澄阳之地多有盐井,大肆兴发徭役,能致使一地百姓将要绝户而煎出的那许多盐,又要如何销出去。”
  “如此多的私盐,便是流入民间,也该是把私盐的价钱给打下来了,可如今,南地虽有私盐售卖,其价钱和京师之地却也相差不多,只少那么三、五、十文的……”
  “玄策,不妨猜猜,这剩下的盐,都去了哪儿。”
  第101章
  当初自京城出发,为掩人耳目,玄策先行,率数队人马出京,辗转绕行至萦州时,反倒是比秦峥等人来得更晚。
  后来便被秦峥支应来红颜做了看家护院的守备。
  虽与玄霄同为秦峥下属,但更多是处理些外围之事,诸如接应、断后、处理痕迹等,再加上这几年一直呆在红颜替秦峥守着这一处退路,对他们在南地到底查到了些什么虽有猜测,但却并不明晰。
  就连当初接应秦峥后取回的那些个物证,他都是直接收拾了包裹,安排手下尽快送往京城。
  但能教秦峥特意这般问询……
  玄策迟疑一瞬,思及朝廷于南地的诸多布置,心下隐约有几分发寒,有一个猜测几乎已经到了嗓子眼,却又被他强行压下,脸上表情错综复杂,百般变换。
  秦峥忍受着来自腿上和肚腹间的疼痛,估摸着自己还有多久才能养好,也算着朝廷圣旨一路南下,至萦州的时间。
  半晌,松了口气:在圣旨抵达萦州之前,应当是能把伤养好,哪怕不能骑马,怕崩裂了伤口,至少也能正常行走。
  秦峥慢慢坐回床上,小心不牵扯到身上的伤,再一抬眼时,见着的便是玄策脸上的凝重。
  “怎么,想到了?”
  玄策几乎是逼着自己问了出来:“可是和西南马场有关?”
  盐政,茶课,马屯,铁器,均为朝廷所榷,除却铁器被兵部衙门下辖的武库司、匠造司等所管,用于军备,少有流入民间之外,诸如茶马盐等,皆为户部所辖。
  这要是成真……
  秦峥略略颔首:“如今平远侯世子,已经拿到了西南马场倒卖井盐,换取马匹,从中获利的证据。”
  “南地诸多府县,一环搭一环,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玄策心下百般急转:“那在鸠县时,遇到的刘承延……”
  秦峥摇头:“虽有猜测,但至目前,还没有牵扯到朝中阁老身上,剩下的,就得看将人拿下之后,能从他们嘴里掏出些什么东西了。”
  所以剩下的时间,只能等,等朝廷钦派的官员抵达,等届时的彻查结果,等这把火,从地方一路烧向中央。
  然后将这一处不知烂了多久的痼疾从朝廷身上给挖下来。
  秦峥低低叹息:“若要治标,不外乎是再来上这么一场清洗,可若想治本,却非是一时之功。”
  “从景升二十一年至今,南地不仅故态复萌,更胜往昔……而待再拖上二十年之久,这一处地方,又该能烂到什么地步?”
  气氛一时沉凝。
  正一片静寂中,却是有人声由远及近,朝着这处阁楼而来。
  喧闹不休的,是隔壁通达书斋的少东家裴怀安。
  裴怀安拉扯着司微不放:“当初的白娘子传奇,可是教那清吟小班的人一直吃到现在,后头你又给人出主意,请人写了什么白蛇前传,青蛇义传,并着今年给人说的那出七仙女下凡的天仙配……我手底下可还有个戏楼呢,他们那茶楼如今都要比我那戏楼还来得热闹了!”
  司微身后坠了个人往后院走,教他吵吵得脑壳子都大了。
  “不是,裴兄,你先放开我,”司微扒拉着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我去茅房,你别跟着了,一会儿滋你一身啊……”
  裴怀安却是不依不饶:“去什么去,亏得我还拿你当兄弟,就连你们出的那劳什子的清风套装都摆在我家柜台上了,你就拿我当外人。”
  司微纠缠不过他,索性扒了自个儿外头罩着的外衫,来了个金蝉脱壳,一溜烟进了卫生间。
  只可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一出来就又被裴怀安给揪了个正着。
  司微也无奈,他跟清吟小班合作,那是往外推妆面。
  评弹本身作为是说书的一种,因其伴乐,再加上南地的那些个吴侬软语,便形成了一种流派,诸如唐山话是评剧,苏州话是评弹,除此之外,还有评书、快书、琴书之类,皆是既讲故事,又带品评,只不过是方言口音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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