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而后是刚从蜡烛上取下的,尚未停下翻滚的色膏,用丝瓜瓤蘸取后,于空中稍稍晾凉,旋即按着先前的法子,将颜色一层层拍打在假皮上。
  于是肉眼可见的,假皮从假白开始渐渐朝着秦峥的肤色接近,稍稍离得远些,便几乎看不出两者之间的区别。
  但马车里就这么点空间,司微和秦峥之间只隔了一个案几,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几分端倪。
  司微盯着秦峥此时的一张脸看,半晌,重新挑了些许红色加入先前化开的色膏里,将颜色调得稍重了些:
  “再拍一层,给假鼻子稍稍再增加一点血色,稍稍提升一点存在感,还有降低些许亮度。”
  这回秦峥出行,是为着去查案,他不需要有多高的存在感,所以司微做的这个假皮,除却增高了些许山根之外,还使得秦峥原本的鼻子变成了驼峰鼻。
  似是这种假体,粘好之后除却自身颜色之外,最最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处理假皮的边缘。
  假皮的边缘哪怕再薄,它于人体皮肤表面都是多余的一层,极容易卡粉——一旦卡粉,那么假皮的边缘轮廓便彻底暴露。
  所以司微给雪酥递了个类似于上辈子画油画用的小铲过去,示意道:“这会儿色膏的温度降下来了,呈半凝固状,你拿来给假皮的边缘进行遮瑕。”
  “像刮腻子粉……像找平那般,从假皮边缘过渡到脸部,衔接自然,平滑过渡,假皮边上和人脸之间的缝隙,用色膏填充过渡,试试看。”
  雪酥应下,接过了司微手里的小铲,按着他说的那般去做,她的手很稳,哪怕马车偶有颠簸,她手上的小铲落在秦峥脸上时,却从来没有出过一点差错。
  等雪酥把鼻子上的假皮彻底处理完,从林湾村至鸠县的行程已经走了一半,好在最难的已经过了,剩下的都是些小事。
  司微在指导着雪酥处理妆面的时候,还有空闲跟她掰扯一些化妆的理论:“所以基本上就是这样,仿妆仿的是一个人的面部特点,仿脸,那就是刨除掉一个人原有的所有特点,在不同人的脸上,基于人体五官的特性上,重新塑造出完全一样的脸来。”
  “按殿下的说法是,前者是乔装改扮,后者是易容……但其实大差不差,只是工作量上的差别。”
  司微看着秦峥的一张脸渐渐在雪酥手下重新改出来,配合着后期的妆容,加重了他的眉眼轮廓,强调了他的肤色和眉毛,搭配着他一身的气势,硬生生把一个早熟的少年人,改成了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出身富贵且略有城府模样的当家人模样。
  这张脸,加重了眉形,画了几不可察的内眼线,稍稍改了眼型显得更为深沉凌厉,大改了鼻子,颧骨线的分界更加明显以及略略修饰了下颌轮廓,更凸显几分冷锐坚毅——
  这是一张和秦峥完全不像的脸,甚至凭空使得他更年长了十岁有余。
  秦峥放下手里的铜镜,目光略过身旁一侧的雪酥,最后定在司微身上,半晌,喟然一叹:“真可谓是……神乎其技。”
  第70章
  再神乎其技的东西,也都是前人总结发展,不断推陈出新渐渐衍生出来的,司微也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往前看,至于说自己有多大的本事……
  他还真没那个手艺。
  秦峥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司微身上,半晌:“这门手艺,你可愿往外传?”
  正拾掇着妆盒的司微对他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有几分茫然:“什么?”
  秦峥搁下手里的铜镜,指尖划过自己面上的假皮,如若不是没有感觉,这份柔软的触感几乎和真实的皮肉没有什么两样。
  秦峥瞳色更深了几分:“你这门易容术的手艺,可有往外传的打算。”
  司微默了一会儿,自然不认为他这一句话是有要问询自己意见的意思,但一时也摸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见司微不说话,秦峥便道:“会的人多了,衙门那头拿人怕也容易有认错的时候。”
  秦峥的目光在雪酥身上扫过:“既是教了她一个,便就此打住,似是这般彻底改头换面的手艺,失传,也有失传的好处。”
  司微这才明了他的意思:“这种东西,本就是为了修饰容颜而生。美人敷粉,不过爱美之心,能做到似雪酥这般手艺的,不敢说没有,只能说就算有,却也寥寥无几。”
  “殿下既是低调出行,不欲让人寻着踪迹,恰巧我又听闻过这门手艺,这才斗胆施为。”
  秦峥听闻此话,面上没有多大变化:“你与雪酥相识不过两三个月,她便能在你手里学得这么个本事,想来那些个交到你手里的几个徒弟,你也定能培育成材,重心还是放在那些个正经的差事上来得好。”
  “若你是女子,整日里和那些个胭脂水粉打交道,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可你既然生为男儿,又如何能整日里跟那些个女子一般在胭脂水粉堆儿里厮混?”
  “平白沾染了些风流软弱的习气。”
  秦峥理了理袖摆,再抬头时,神情已然再无违和感:“南地文风颇盛,待到了地界儿,我便着人替你请了先生,教你习文,先前你写的那些个字我看过,隐有婉约隽秀之意,透着股子女子的柔弱,偏却还无甚风骨。”
  “字如其人,日后不管你是想从文,还是从武,终归都得把这一手字给练出来,否则,这先手印象,怕就要毁在你这一手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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