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摇着头,胖子颠颠儿的也跟着进了宴场,也不再往上首的秦峥身边凑,自顾自拉了陪宴的姑娘去说笑玩乐。
雪酥从画舫上下来,换了身上轻薄的舞衣,裹了厚实的衣裳,披着兔裘过来司微这厢时,已经是小一刻钟后。
湖上不知哪家的画舫早已开场过半,灯光遥遥照在水面上,朝着司微站着的船尾打过来,晃得雪酥一阵眼晕。
雪酥的头发已经拆了,这会儿松散着在脑后盘成发髻,呈坠马状,却留了一道马尾似的发尾,自颈侧蜿蜒至胸前,髻侧缀了枚蝴蝶钗,伴着雪酥耳畔的流苏耳铛相映成趣。
雪酥向来缱绻中透着些许酥的声音这会儿有点儿哑:“我怎么瞧着你,我有点儿晕呢?”
司微瞥了雪酥一眼,从身边儿盖头大小包裹严实的小褥子里翻了个竹筒出来,递给雪酥:
“别傻了,这是一早我就叫楼里后厨给熬的姜汤,你上台前教大茶壶拿了小炉子给你隔水煮着沸过一遭,这会儿拿着还烫手,赶紧捏着鼻子灌了,然后去船上屋里闷着,好生发发汗。”
“汗发出来了,寒气也就跟着出来了。”
雪酥接过了竹筒,却没听司微的进船舱里猫着,反倒是抱着竹筒跟司微一道,在船尾这处避风的地儿给坐下了,眼底看着司微是晶晶地亮:
“我说,你这脑袋瓜子到底怎么长的……还有这湖面上的雾,这都能教你给弄出来?”
司微叹了口气:
“冬天么,本就是起雾的季节。再加上今儿白天出了太阳,明个儿一早,清平湖上不起大雾才怪……我么,就是教这雾,提前散出来就是了。”
雾这种东西,多少知晓点儿物理常识的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白天蒸腾,晚上冷凝,再加上湖面这么大面积的水源,昼夜温差作用下,再加上司微往湖里倒入的大量冰块……
冬天本就是容易起雾的季节,而司微,则是在天时地利的基础上,添了那么一点点的人和……不然总不能真让他徒手搓干冰吧?
这玩意儿也不是手搓能搓出来的东西。
司微赶不走雪酥,索性便不再管她。
今夜游船会上,一共三场舞台,雪酥的舞台最是简单,拿白铜——就是后世说的镍作为主要成分的矿物粉末,添加进灯火里,通过焰色反应使灯光变色,而后便是主体舞台灯光映射角度的计算,这些搞完就没事了,自然有人听他的安排进行排布。
至于说湖面上渐渐氤氲起的白雾……对于雪酥而言是惊喜,但实际上更多的,是为着后头初秧和明葭的舞台出场做铺垫。
没见着湖面上的雾气随着冰块入水时间的推移,正在渐渐变浓么?
司微叼了根灶塘在嘴里,权当是烟的慰藉:“这才哪儿到哪儿,一会儿初秧上场,就得试试威亚的效果。”
“她其实没必要非得上这个,但既然想试试,那就只能当做是给明葭试场了。”
司微有些压抑不住掩藏在平静下的焦躁。
再怎么,这都是比不上现代科技那般迅捷、安全的古代。
没有吊车,没有钢丝,没有登山扣,没有高速万向轮,更没有千秋架和威亚衣……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配备最底层的配置。
初秧还好,只是一个退场要用到威亚。但明葭,作为舞台效果的弥补,是正正一整场都要吊在半空中,甚至还要做些难度动作的。
一个搞不好,万一掉下来,以这年头的医疗水平,无论是落水得了风寒,还是不凑巧挂在半空、砸在船上,那都是要人命的结果。
甚至这会儿,司微已经有些后悔他对明葭舞台的排布了。
“没事的。”雪酥灌了半竹筒的姜茶,辣得直咧嘴,但却依旧分出一只手搭在司微肩头。
除却不自觉的吸气之外,雪酥的声音透着平缓的酥哑之外,还多了几分安慰:“台子上可能出现的事儿你已经反复交代再三,可她们依旧撞破南墙不回头的原因也就在这。”
“到底是拼着有可能摔死撞死的可能,完成这一场台子,换来往后几年,甚至能吃将近十年的风光,还是就此平平无奇,在楼里做一个打不出名头,拿不出名气,这辈子就此汲汲营营却遍寻不到出路,就此烂在锅里一辈子的结局……她们看得比你清楚。”
约莫着是太辣了,辣的雪酥声音更沉哑了几分:“进了这风尘地的女人,除了抓住一切机会,争那么一线生机之外,这辈子,再没有第二条退路。”
“哪怕你再劝上一千次,一万次,她们也都只有这么一个答案。”
“——她们绝不会退哪怕一步!”
第34章
冬日天黑的早,鸠县夜里的风也一向挺大。
于是随着夜深,那些个在清平湖畔临时形成的夜市上的人流也跟着渐少。
留下的多是要看管自家摊子的小贩,又或是支起的棚子里的商户,掀起挡风的草帘朝着湖面上探看。
游船会开始时,天色已然暗下,而待到初秧上台时,时间已是戌时将末……也就是大概快晚上九点。
司微乘着小舢板,一路避过映在水面上的灯光,朝着一早便安排好的桅船而去。
身后,是一身短褐的大茶壶手里撑着长长的竹蒿,每一次用力,都将小船遥遥送出老远。
司微探手试了试湖里的温度,一瞬间的木然过后,似是被毒蛇一口咬到的酥麻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