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写的是:她也是谁的母亲,谁的女儿,谁的妻子呐。
  “她”附属于任何人,却偏偏不是自己。
  ——凭什么?
  宋卿卿:“凭什么男子就得高于女子?凭什么是是非非都得让男子来评价?凭什么天地之宽只可让男子姿意妄行?”
  在尘晚的目光中,此事的宋卿卿逐渐与当年那个十三岁意气风发的少女重叠在了一起:“我就是瞧着不爽,我就要捅破这天,踏破这地,将这日月山河全部颠倒回正轨!”
  宋卿卿的话如平地一声闷雷,惊醒了在座之人心中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尤其是尘晚。
  她仰着头,望着眼前的宋卿卿,一如她年少之时仰望自己的启明星那般:“卿卿所言甚佳,若有机会,入朝堂,定当大有所为。”
  谢酒难得十分赞同尘晚的话。
  可宋卿卿却困惑了:“入朝?”
  她看了一下在座的两个人,自语道:“我,入朝为官?”
  尘晚的眼睛亮的可怕,她想宋卿卿入朝,想宋卿卿的才华与抱负得到最完美的展示,这些年她事必躬亲,平荡朝局内外不安,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在上梁国的朝堂之上搭建一个最完美的舞台,让宋卿卿施展所有。
  可这个愿望却被宋卿卿拒绝了,“我不想入朝。”
  宋卿卿道。
  尘晚一怔,“为何?”
  当年若非徒生变故,以宋卿卿的才华学识,定然可以连夺三元而高中,入朝拜相,功成名就,名垂青史,受万人所敬仰。
  甚至只要宋卿卿想,她丝毫不怀疑那个皇位最终会落到宋卿卿的头上。
  可宋卿卿不想。
  她一点儿也不贪恋权势,更不留恋皇权,她知她心中渴望,是以,她才会倾尽所有助她一臂之力。
  宋卿卿所有的牺牲都是因为她,因为她当年的无能为力,因为她当年软弱无能,更因为她当年的无权无势,所以宋卿卿才那般委曲求全,才那般退避三舍。
  她放弃了自己所有的荣耀与尊严,换得她一个落魄公主出入朝局的机会。
  她不敢负她,可她好似总在负她。
  一梦几度轮回,她现在已然不同当年,她已是上梁国最尊贵之人,可在对待宋卿卿时,她却永远都是低着头的。
  她甘之如饴。
  “我不知为何…”倏然说起这个话题,宋卿卿一时之间眼中也有一丝茫然,她迟疑道,“庆州,京都城…那里好像有什么事,或者人…让我心生惧怕。”
  她没有注意到身旁之人那瞬间惨白的脸色,自顾自道:“再说,我是个潇洒的性子,脾气也硬,就让我入朝在皇帝手下当官,兴许三天不到我就上手揍她了……”
  说的真是从容又镇定,好似她动手打皇帝是件极为正常的是一般。
  不过到底是当着皇帝的两个重臣的面说这些话,说完她自觉有些不太妥当,便歉然一笑,道:“况且不说我出来时外祖母再三叮咛让我规矩一些,为了她老人家身体着想,我还是就不惹事了吧。”
  谢酒听后淡淡一笑:“令祖母实乃多虑。”
  她可不觉得宋卿卿是个惹事的性子。
  宋卿卿心道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被我外表所欺骗了,你看跟着我朝夕相处的那两个贴身丫鬟她们会这么觉得吗?
  她们恨不得弄副铁链手铐把我铐起来,就怕我在外弄出些事情来。
  哼,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生气。
  谢酒虽然是个从死人墓里爬出来的活尼姑,但也并非如宋卿卿那般不通人情世故,她一早便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尘晚脸色的一些不对劲之处。
  在圣上手下当官多年,这还是谢酒第一次见到尘晚如此情难自己的模样。
  她知道方才宋卿卿说的话无意之间伤到了尘晚,可当年的那些事她知道的并不多,谁是谁非,谁对谁错都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故事的最后宋卿卿,宋晚,宋太后香消玉殒,而圣上抱憾终身。
  哪怕而今太后已然复生,前尘往事一并化作尘埃忘却,但对圣上而言,那些年仍是她心中无法抹去的一道又一道的伤疤。
  任沧海桑田,时过境迁,灯灭生死。
  伤痛,愧疚,爱而不得,言不由衷——都不能忘却。
  “时候已然不早了,我已让人收拾出来干净整洁的屋子,还望大人与宋小姐不嫌弃,在榻下将就一宿。”聊过之后,谢酒与宋卿卿的关系已然拉近了不少,言语之间已没有先前几分的客套疏离。
  宋卿卿闻言便笑道:“只要酒酒你莫要收房钱便是。”
  她笑容温婉,是尘晚午夜梦回时怎么也抱不到的幻境:“免费的,总比给钱的要香。”
  谢酒亦是淡笑回道:“若宋小姐要给,我亦可收。”
  真是可歌可泣,这榆木脑袋也知道开开玩笑打趣一下人了。
  宋卿卿对谢酒很是满意,正好她想问问谢酒的验尸之道师从先太后的细节——并非她爱揣测琢磨天家故事,只是她莫名地觉得自己对那先太后有些熟悉。
  好似冥冥之中在哪里见过一般。
  真是怪哉。
  这样想着她便跟着谢酒去了自己夜里要休息的房,尘晚那般言道有事,拐弯去了厨房烧水,想来应当是今日奔波劳苦,身上沾满了尘灰,想沐浴一番。
  宋卿卿也未多想,在堂屋前与尘晚道了一声晚安,然后转头就追着谢酒的步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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