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努力睁开眼睛,男人的面容在雨里模糊不清。一瞬间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幻想里,还是现实里。
  十二岁,十八岁。二十岁。
  终于有人在他溺亡前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渡给了他最后一口氧气。
  omega的眼睛一下子红了,鼻尖阵阵发酸。
  他突然觉得好委屈好委屈。
  无数个夜晚被咽下的心碎,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的恐惧,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宣泄,终于能够说出口,终于能够被听见。
  “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alpha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只有omega微微颤抖着的声音,宛若幼兽的哀鸣。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宝宝别哭,不要哭好不好?”alpha用满是伤痕的指腹将他脸上的雨水和泪水一起抹掉,他只能将怀中的人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一辈子都不要放开才好。
  -
  阮年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下不再是冰冷的泥土,而是alpha宽阔的肩膀和坚实的背脊。
  身体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着,后颈处烫得惊人,但阮年无暇顾及。
  他全身上下都被熟悉的味道包裹着。
  是令人安心的龙舌兰香气。
  “牧延……”阮年下意识唤了他一声。
  男人迈步向前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不要说话,安心休息,一会我们就出去了。”他温柔地安抚着omega,小心地将身上的人往上捞了一把,防止阮年滑下去。
  两个人挨得极近,阮年能清晰地感受到alpha说话时震动的胸腔,以及他强有力的心跳。
  一下一下。
  “唔…”omega下意识将脸贴得更近了一点,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点的温度。
  他的鼻尖不小心擦过alpha的后颈。
  下一秒,腿弯处的手臂猛地收紧,僵硬一瞬后,又缓缓松了力。
  阮年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
  明明头还在疼,却将alpha这瞬间的反应一丝不漏地尽收眼底。
  牧延只听见背上的人闷笑了一声,片刻后,耳边突然感受到一股滚烫的气息。
  omega在他的耳边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什么,声音被雨水掩去了大半,不甚清晰。
  -
  阮年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
  他还有一点懵,呆愣愣地看着床边的护士猛地站起身,飞快按下了看护铃。没一会儿病房内就被白大褂占领,打头的医生严肃地问了他几个问题。
  “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阮年摇头。
  “头疼吗?想吐吗?”
  阮年摇头。
  “想喝水吗?”
  还不等他回答,面前的几个人突然纷纷朝两旁让开,一个熟悉的人影快步走到了床边。
  牧延紧皱着眉,明显对眼前将omega团团围住的医生团队非常不满。
  领头的医生此时终于意识到不妥,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先离开房间,只留下了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病房内重新变得安静。
  也不怪他们如此紧张,面前这位alpha连夜调了顶尖的医疗设备和团队,明显是床上躺着的人对他而言极为重要。
  哪怕多次检查后发现omega只是有一点感冒和擦伤,脚上最为严重的撕裂性伤口都在药剂作用下愈合后,alpha也还是不放心,刚换了身衣服又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恰好撞上医生将omega围住问诊的这一幕。
  在牧延危险的目光的注视下,主治医生只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就离开了,毕竟病床上的omega并没有什么大碍,说起来,反而是alpha给自己的那一刀更严重一点。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嚓”一声轻响,房间里只剩下牧延和阮年两个人。
  阮年的心跳突然莫名其妙地加快了一点。
  他小声地叫alpha的名字,可alpha却完全不回应,面无表情地起身接了一杯温水,插上吸管递到了自己的手中。
  阮年不明所以地接过。愣愣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感受到alpha的不对劲。
  牧延好像……有点生气?
  阮年有些不知所措。他将水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完后,想要将水杯轻轻放到一旁,可alpha先一步拿过了他手中的杯子,重新接了一杯,不偏不倚地放到了阮年原本想要放的那个位置。
  阮年默默地注视着他的动作,悄悄地捏紧了被角。
  片刻后,他鼓起勇气正对上牧延的目光:
  “薇薇安和孩子们……”
  他本意是想挑起个话题,缓解一下alpha严肃的情绪,可没想到反而将事情弄得更糟了。
  牧延紧皱着眉,声音里隐含着一丝怒气。
  “自己还躺在床上,还有力气关心不相干的人?”
  omega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慌张地收回了视线。过了好半天才嗫嚅道:“对不起……”
  实际上牧延刚说完就后悔了。
  阮年才刚醒,自己的语气有一点重了。
  可他说的话实在是让他很生气,为什么omega就不能好好地关注一下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他每次总是第一时间照顾身边的人?难道不知道他受伤了自己会自责、会心疼?
  alpha眼底闪过一丝懊恼,薄唇紧抿。他下意识想侧过身,不让omega看见自己的神情。
  但阮年全部都看见了。
  alpha在为自己不好好照顾身体而气恼,为自己受伤而心疼,为没有保护好自己而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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