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时玄兰摇头遗憾道:“看来是你不太喜欢。但,你幼时练字的那些纸张,我却都还留着,前几日夜里翻出来看,字里行间一晃多年过去,真是恍如隔世。”
  秋月白道:“逝者如斯夫,过去的东西留着做什么。”
  “你不懂。”时玄兰叹了口气:“你毕竟还是我养大的……”
  秋月白哂笑。
  时玄兰报之以微笑:“我这辈子没有亲生的子女,你便是我的一切。”
  秋月白道:“义父,这些话说出来,也不知你自己信不信。”
  “若你因为陆绯衣怨怼于我,那可实在是没办法。”
  时玄兰摇摇头,整理着桌面上的东西:“……毕竟我死都不会让陆绯衣进我们家门的,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在时玄兰心中,也许秋月白就是话本中的前途光明秀外慧中的好“大家闺秀”,而陆绯衣则是那种上不了台面又爱翻墙勾搭人的坏东西。
  他难得的讲了一句俏皮话,听得秋月白脸上表情复杂。
  时玄兰笑了:“怎么?不好笑么?”
  秋月白道:“你说你看不懂我,我有时候也看不懂你。”
  时玄兰:“哦?何意?”
  秋月白:“幼时你教我,手段狠辣,怎么如今却变得爱谈起感情来了?”
  “嗯,真是个好问题。”时玄兰思索着又想起秋月白前几天与其谈话时的内容,缓缓道:“……大概是年纪大了罢。”
  秋月白:“都说年纪大的人更慈悲,我瞧着却不见得。”
  时玄兰笑了一下:“你最近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了,活泼了许多。”
  这时秋月白看见了他手中正在整理的纸张,觉得眼熟。
  他走了过去。
  时玄兰温声道:“要看看么?你小时候练过的字。”
  秋月白从他手中拿走那些纸张,翻看了起来,这些纸张按照年份从远到近排列,越上面的就是越久之前的。
  一张张,一页页,从稚嫩到成熟,甚至少年时自己写的信也在其中收得好好的。
  时玄兰的声音传来:“我还记得,你一开始学写字的时候笔都拿不稳,还是我环着你握住你的手带着你一笔一划的学,你实在是个聪敏极了的孩子,什么事都不用我教第二遍。”
  秋月白垂眸。
  透过这些纸张,时光好像随着目光在回溯,从大雪往前轮转,十八岁、十五岁、十岁、八岁……仿佛回到了某一个艳阳高照的夏天,窗外蝉鸣阵阵,他还那样小,坐在窗边,时玄兰握住他的手说:笔画要稳。
  字要写端正。
  声音又传来:“……阿月,我没忘记,你也没忘记,是么?我们都没忘记。”
  秋月白道:“……是,我没忘。”
  时玄兰含笑看着他,目光带着欣赏。
  他道:“……难道那一段岁月,那一段我们一生中都不可或缺的一段岁月之中——你就没生出过一点想念的情绪?你明知道,世界上最不可能放弃你的就是我了,我还可以陪着你一起走下去……走很远。”
  秋月白低着头,似乎在思索。
  时玄兰在期待他的回应。
  在这时,秋月白翻动着纸张的手停住了,捏住了其中一张,抽出来。
  他看着那张纸,久久不语。
  秋月白:“……”
  时玄兰心中隐约生出一点不对劲,但还是维持着笑意问:“……怎么?”
  秋月白将那张纸举到时玄兰的面前,表情很冷,带着嘲意:“……义父,原来是你拦住了我要送到清风城的信。”
  时玄兰的笑容僵住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哎呀,实在是不小心,可能送错了地方罢。”
  大概是下属拿来后他看完下意识就塞进去了,之后便忘记了这回事。
  秋月白冷笑:“所以,果然是你搞的鬼。”
  时玄兰道:“……你今天来这,就是为了这件事罢?”
  “我倒想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秋月白低声道:“你整天待在谷中,岂不也是为了应付我?你想把我关在这里,是么?”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时玄兰也明白了秋月白一定是猜到了什么,他微笑:“是,和我待在一起想来委屈了你,但看你每天都过来见我,我又觉得高兴,你还是体谅一下我老人家罢,我们年纪大了,就想多见见自己的孩子。”
  秋月白道:“你将温然送回去,是想他为你干什么?”
  时玄兰摊手:“他可不是我送回去的,腿站在自己身上,不过,我觉得你都说到了这里,应当大概也明白了我的用意才对。”
  秋月白皱眉。
  “瞧你这个样子……”脸带鬼脸面具的男人叹息一口气,“我不妨提醒你几句。”
  “我这一辈子,一共有两个十分成功的傀儡人,形状与真人十足相似,即使是人面对着他们也不一定能分得出来区别,而这两个傀儡人现在一个在清风城,一个在……”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你猜?”
  -
  夜深,风雪交加,人不得安眠。
  风胡乱吹着门窗,发出哐哐哐的声音,忽然,窗户被风吹开,发出极其剧烈的“碰”的一声。
  秋月白被惊醒。
  房屋内黑漆漆的一片,只余那一扇被风吹开的窗户还照进来一丝丝雪光,风太大了,只是那么一会儿,屋子里就已经冷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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