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侍从看他的脸色,有些拿捏不住这位楼主义子究竟在想什么,一时间有些胆怯,然而又想到了受到的吩咐,还是咬着牙说:“春风殿就没有派人来。”
  脸色波澜不惊的楼主义子突然轻轻笑了一声,让人更加拿捏不住了。
  他垂眸,看着那个低着头尽可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侍从,心里很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总归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秋月白身边的人,明处的基本上都是如同这个侍从一样没有丝毫武功的普通人——这一点很容易理解,再厉害的武功碰到了面前这个曾经名扬天下的第一杀手,也不过是送死罢了,若能与其对打,估计也不会甘于留在这里做一个小小侍从,而且……用普通人来看管秋月白,其实是一个实在管用的阳谋。
  时玄兰知道,从他作为明月夜待在得意楼时便知道——自己的这个好孩子是很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这样老实的、无辜的、弱小的普通人,只要不做一些很出格的事,在对待他们时秋月白总是会格外宽容一些,同样,用这些如同蝼蚁一般弱小的生命来威胁自己的这个孩子,他的行动也难免会受到拘束。
  即使明月夜做错了事,时玄兰也不会罚他,而是会去选择杀那些普通人——他毕竟也知道孩子大了打不得,越打越记仇,而且打了也不长记性。
  如今,那些曾经围剿陆绯衣的人都来了,若陆绯衣来,只怕肯定没有好下场,而且时玄兰的悬赏还在,觊觎陆大魔头的脑袋的人可多了去了,谁都想跟着别人分一杯羹。
  侍从几乎要哆嗦了起来,生怕秋月白会突然拔刀将他脑袋砍下。
  但显然,秋月白对杀这种普通人是没有一点兴趣的——杀人本来就令人生厌,更何况是这样根本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他并非嗜杀成性,自然不会以杀普通人为乐。
  “知道了。”他听见那位美人杀手淡淡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分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让侍从浑身一僵,他听出秋月白的话外之音,颤抖着说:“没,没有了,就这一句。”
  像他们这样的小人物斡旋在几个大人物之间实在是不容易,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捅死……
  好在眼前这位似乎只是脸色比较冷,脾气倒算是不错的,并没有过多的为难他。
  远处,风急天高,喧嚣离楼阁很远,秋月白的长发晃荡,衣裳也晃荡,整个人似乎清瘦了些。
  底下有人在叫人了,侍从看向秋月白,请他下去。
  秋月白点了点头,走下楼阁,侍从便跟在他的身后。
  方才看见天边一抹鲜艳的红光,那是日出。
  这令秋月白突然想起了某人。
  这些日子,他想起陆绯衣的时候并不算多,但是每次想起时似乎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就像现在,只是看见那样耀眼的日出便想到了陆绯衣的红衣。
  太阳要是出来,阳光就会撒在人的身上,将冷意驱赶,那些阳光是如此的耀眼——秋月白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又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晒太阳了,上一次也是陆绯衣拉着他去的,两个人坐在小溪边,很宁静。
  其实分别好像也没有什么,秋月白早就习惯了和各种各样的人分开,在最开始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与陆绯衣分道扬镳的日子。
  只是,好像又有些说不出口的……
  秋月白沉默。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你确实变了。
  踩着“嘎达嘎达”的木板,秋月白在二楼到一楼的楼梯转角处见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时玄兰。
  他身着一身紫衣,脸上带着熟悉的鬼脸面具,手上照常拿着那柄年岁已久的紫竹扇,身后跟着两个垂着头的傀儡侍女,正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
  两个人隔着楼梯对望,不知为何,秋月白感觉到了他在看着自己笑。
  他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但只是一下又接着往下走。
  快走到尽头时,时玄兰伸出手想要牵他。
  秋月白却垂眸行礼躲过这一牵:“义父。”
  时玄兰何等敏锐之人,自然感觉到了他的拒绝,笑了一下:“怎么,你还要躲我吗?小时候,我都是这样牵你的。”
  “并非我有意不敬。”秋月白淡淡道:“只是若被人看见,外面的风言风语又要传得更厉害了。”
  他说的是那些关于明月夜与得意楼楼主之间的暧昧桥段,时玄兰也听说过。
  时玄兰面具下的眸光闪了闪,收回了手:“……这样吗?也罢……去用早膳罢。”
  厅堂内,日光撒在地上,桌子上,秋月白小口小口的喝着粥。
  因为时玄兰知道他喜欢安静的性格,因此这里只有他与时玄兰两个人——桌子一边那两个傀儡侍女不算。
  时玄兰似乎并不是来吃早食的,而是来看着秋月白吃早食,他碗里的粥一分未动,面具也没有摘下来过,只是用勺子搅拌了两下便看着秋月白喝粥,什么也不说。
  即使他不说话,秋月白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总归不过是在幻想与自我感动这一副看似“父慈子孝”的景象。
  他有些恹恹地喝完最后一口粥,时玄兰看他放下勺子,手持紫竹扇扇了扇风,关怀地问:“不吃了?要不要添点?”
  秋月白摇摇头,他的胃口本来就不太好,更何况对面坐着时玄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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