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江湖险恶,慈悲心肠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少之又少,大部分人对于江湖上这种血腥无比的事都只当热闹看,毕竟谁都有可能与谁有仇。
若说以一敌百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偏偏明月夜最为出名,人人都说明月夜十三岁就能屠人满门,实在是不可思议,武功、心肠俱是一流上乘……此子若成长起来,绝非池中物。
但秋月白记得,那一夜死的其实只有陈家庄庄主、亲信以及一些外来的帮手,其妻儿老小都已经被转移了,而且也并没有杀得一个都不留。
有一个年纪幼小的、脏兮兮的仆人,似乎是被人落下了,也不知道消息,所以并没有跑,见到杀手来了还呆愣愣的看着。
秋月白记得,那便是唯一的活口。
当年的明月夜年纪也不大,尚有恻隐之心,不肯连这样幼小的孩子都杀。
——即使是被看见了脸。
即使这是一件错误的事。
但江湖之大,难免没有许多个陈家庄,或许陆绯衣说的陈家庄并不是当年那个陈家庄。
虽然秋月白说着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哪个陈家庄?”
陆绯衣笑了一声:“自然是最有名的那个,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个。”
最有名、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个陈家庄只有一个。
居然真的是他。
秋月白这回是真没想到陆绯衣会是当年那个又黑又瘦,浑身脏兮兮的小孩。
他沉默了。
这算不算是一种因果,当年由他留下了陆绯衣的命,此时又与他纠缠在一起……命运真是捉弄人良多。
“所以,这是你那么关心明月夜的事的原因么?”秋月白疲惫的说:“那你和郁文越也没有什么区别。”
陆绯衣盘腿坐在竹席上,撑着脑袋:“哈,他怎么能跟我比?”
他醉醺醺的开始掰手指头:“第一,我天资比他高,第二,我武功比他高,第三,我名声比他大,第四,我胆子也比他大,第五,我长得比他好看……哪里都不一样。”
秋月白难得被他这幅自夸的模样逗笑了,但这人即使是笑也如高山冷泉冬日明月,过分清冷。
秋月白又问他:“你真的醉了?”
陆绯衣反驳地“啧”了一声:“我没醉。”
那就是真的醉了,喝醉了的人往往都不承认自己醉酒。
他又问:“……你可知绕指柔那种与人性命相连的功法如何解开?”
陆绯衣抬眉看了他一眼。
秋月白莫名的有些紧张。
但是过了许久,陆绯衣只是往后一仰躺在席子上:“不告诉你。”
秋月白:“……”
死人永远都是死人。
就不该对他有所期望。
他冷哼一声,不再管陆绯衣,独自收拾东西休息去了。
夜凉如水,好梦留存,缓缓便天亮了。
第二日陆绯衣很早就被秋月白一把拽起,他们离开时猎户还没有醒,当然,陆绯衣也没有醒。
但是他还是被秋月白扔到了马上,开始赶路。
安稳了几日,今天秋月白倒觉得有些不习惯了,手按在刀上敲敲打打的频率提高。
日上三竿,陆绯衣终于清醒,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
秋月白看了他一眼,嘲笑道:“若是现在有人杀你,你可抵得住别人一招?”
陆绯衣半闭着眼,还有些喝多了酒的不适感:“若杀我的人不是你,那死的便是他。”
秋月白:“油嘴滑舌。”
两人走山路,找到一处山泉水流出的小溪,陆绯衣跳下马去洗了一把脸,顿时感觉清醒许多。
“什么油嘴滑舌?不过肺腑之言。”陆绯衣伸了个懒腰,一张俊俏的脸上带着些许没睡好的疲惫,但这人仿佛天生就是精力十分充沛的那种人,洗了把脸清醒了就又可以开始胡说八道了:“你在我心中就是如此厉害啊,好阿秋。”
天高云集,秋月白看了看天空,没有理会陆绯衣的油嘴滑舌,催促道:“快走,要下雨了。”
陆绯衣翻身上马,啧了一声,“晴了那么多天,怎么就突然要下雨了呢?”
秋月白策马,顺便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可以躲雨的地方,但荒郊野岭的,一下子要找到能躲雨的地方也很困难。
所幸乌云只是聚集,还没有立马就要下雨。
陆绯衣策马跟在他的身后。
一直走,一直没找到,等到下午时,雨滴终于如期而至,从一滴两滴到一片两片,二人终于在雨变大之前找到一处破庙,钻了进去。
破庙很破,门都没有了,一过去就能看清里面杂乱的布局以及满是灰尘的环境,甚至还有老鼠窜来窜去。
如果不是下雨,秋月白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靠近这样一个破庙,这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忍耐力。
但外面的雨很大,从有一点点与到倾盆大雨之间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天便黑了下来,此时要再找什么其他去除恐怕也很难找,找不到。
天空电闪雷鸣,庙外狂风大作,将庙里那几扇仅有的残败的窗户吹得噼里啪啦响,陆绯衣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想关窗户。
但风太大,他还没碰到窗户那窗户就突然被风吹跑了,卷进雨中看不见一点踪迹。
而他本人也被雨糊了一脸,恼怒的干脆用那种红色的丝线直接交叉糊住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