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如今也上了这艘贼船,知面知底还是更好些。他倒要瞧瞧,既有丰厚学识,又知宫中朝事,还熟络于
豪门世子中间的“吴小六”到底还会些什么。
要真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指不定这龙门,还真能翻过去。
彼时他若还跟着吴小六,可是赚大发了啊。
“成。”花鸢棋道,“事不宜迟,我们现下便出发。”
·
一炷香后。
景霖的屋内窗前,无声落下两个人影。
“景大人还需要再熬碗药吗?”紧跟在景霖身后的人看着地上无人清扫的药碗,问道。
景霖走到床榻边,顺路蹲下身两指夹起被扯烂的帷帐。他凝神盯着帷帐上破开的三两个大洞,又低头踢开死了的蜈蚣。
缓缓,景霖的头偏了几寸,余光扫着身后那人,嘴角轻微地勾了下。
“不用。”他道,“养了这么多日,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多余的药材只为调养,吃不吃都不打紧。”
他扔开帷帐,托出一手:“游大人坐。”
游暮抿着唇,拘谨地点了点头,眼睛落在景霖前襟,盯了半响,才自觉无礼,局促地坐下,给两人倒了水。自己借着喝水的动作逃避尴尬。
景霖倒是不见得怪,也跟着坐了下来。
一杯水入口,景霖也把昨日夜晚之事复盘了一遍。
昨夜,景霖真要躺下时,窗外便闪过人影。
当时他便觉不对,所以也就把淬有毒的刀放在枕边。
外头的人也挺有耐心,隔了一个时辰才敢偷摸着进来。
——而那个人正是游家新家主,游暮。
景霖守株待兔,早就料到了会有人趁它不备对他下手,只是没成想这么巧,他只料到来的人会是与努利斯寻宝时的同伴,却不成想这也恰恰就是他想找的游家。
因为他早有预料游暮的来到,是以游暮要对他行刺时,他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两人在夜里对了几个来回。然景霖伤势初愈,底子又大不如前,只能堪堪和游暮打个平手。
巧用暗器险胜后,景霖使出了他拿手的毒,把游暮逼停了。
游家主攻刀法,家主的宝刀上都有刻游家标识,想不认识都难。景霖甚至都不需要问就知道来人身份。
他当时捆着游暮直接往外奔了,有些事情不宜在花鸢棋的客房中谈,局限太大。
“游大人侠客行当,却做出此偷鸡摸狗之事,实在是有违典范。”景霖当时对游暮道,“夜中叨扰,大人所为何事?”
游暮挺起胸膛,直直与景霖正视。他哼笑道:“宋公子脑袋如此灵光,我不说公子也知晓!”
月色下,景霖眼中的眸光越发明显。他当即回道:是为宝物?为花家?还是二者皆有。
游暮却不答,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答的,他能出现在花家给景霖安置的客房内,心思就足够明显了,显然是二者皆有。
索性景霖就胡乱问着,游暮大人是想要这宝物做什么?
而游暮的回答却有些出乎他意料。不为名,不为利,竟也是为救人。
景霖当时就嗤道:“莫不是与花大人一般,都是为了救当今圣上?”
然而游暮神色一凛,却道不是。
游暮说他要这宝物,是为了让人能够起死回生。
景霖不免一时愣住。
一代家主,争夺宝物却只为儿女情长。
两人对持了一会,一直到云边日光渐起。
景霖旁敲侧击,心中的不安却愈演愈烈。他从楚予禾口中得知花游两家常年你争我抢,双方不对付。然而对上这兴致恹恹的游暮,他不禁要怀疑楚予禾线报的真实性了。
游暮整个人似乎对名利一类没多大欲望。
即是说,景霖缺少了一个很好拿捏游家的点。
可是这很矛盾。
游家既不慕名利,缘何众人都认为花游两家互相为敌,虎据山头抢夺领地?
可惜游暮一直不配合他,见能与景霖打成平手,就知那宝物是夺不来了,就想离开。全程谈话都显得极不耐烦,若不是景霖拿毒牵制,恐怕还不等景霖把事情理通就偷偷溜走了。
景霖很少见这么无欲无求的人,一时间还不知要如何把人划入自己座下。他搬出了国家危亡,江湖忧难,甚至花游两家对持后游家存亡的话题,无论是软逼还是利诱,游暮都不领情。
这下景霖更想把人收入了。
游暮这性子,恰恰说明了他是个忠心的人。无欲无求是人性之极端,这种人,往往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必定是一心一意的。
然而,这种人其实景霖不止见过一次。
景霖看着游暮,心中却无端想起了朝中某个官员。
隶属于太常寺下,巫阁曳座下,昌王旧部——木玄澜。
木玄澜家在西北,离此处不远。且人家心思就是保家卫国。景霖脑袋一转便有了另一个想法。
换游暮为木玄澜。
既然游暮拿捏不住,还不如去寻找曾经与他打过照面的木玄澜。
他状似无意地问起游暮,游暮来这有多久了。
游暮也很无所谓,实话道:“不久前。”
景霖又像聊家常一样,拐着弯问游暮从哪条路上来的。
游暮很摆烂,又不耐烦地说是从西南。
景霖就有些疑惑了,他也是从西南来的,一行人中却不曾看见过游暮。不过西南进商路有两条路,一条挨着百里珍瑞这头,一条挨着淮国驻站使者那头。想游暮该是从那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