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臣真的很不甘心。”
  “那你也不该陷害无辜的人。”齐珩冷冷道。
  柳治平仰天长叹一声,“溪壑可盈,志欲无满啊!【4】人的欲望还真是可怕啊,其实臣和观棋兄也算要好的,臣有些...后悔了。”
  “早知今日,当初臣便不到这长安来了,在河东郡做个小吏,哪怕官职低些,但胜在干干静静清清白白的,倒比现在还要更畅快些。”
  “事已至此,臣无话可说,臣愿伏辜【5】,臣也愿去地下给观棋兄赎罪。”柳治平后又端正地跪在地上,向齐珩恭恭敬敬地俯首拜礼。
  “带下去吧。”齐珩对外吩咐道。
  两名金吾卫入来,要将柳治平带下去。
  柳治平看着齐珩背影,突然说了一句话:“陛下,如果臣说那末卷不是臣写的,陛下会信么?”
  齐珩顿时转过身,脸色一变,看着柳治平问:“你说什么?”
  两名金吾卫面面相觑,未再有动作。
  齐珩走近了些又问了一句:“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
  柳治平看着齐珩叹息道:“那书是臣让他们改的不错,也是臣让他们印的,但是在那之前,有人将两封已写完的手稿送到了臣秘书省的桌案上,臣不知道是谁,但见手稿与观棋的《贤女传》有相似之处,才心生此计。”
  “除了末卷,还有哪篇是你后加的?”齐珩昨日才见到谢晏找到的原本,但他也只关注了末卷,并未在意其他卷。
  “首卷。”柳治平看着齐珩,咽了一口唾沫,未再敢说出首卷之人。
  齐珩如被雷劈中一般,不再言语。
  他记得,首卷正是《晋·江皇后传》。
  第028章 春秋笔法
  齐珩目光落在桌案上的纸张上, 书本原来的蝴蝶装已然被他扯得分散不堪,外面艳阳高照,映入紫宸殿的阳光格外刺眼,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 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殿内一片寂静, 一阵秋风吹来, 将原本半掩着的窗户吹开, 连带着桌案上的纸张被风吹落在地。
  但齐珩并未屈身去拾, 他瘫坐在位子上,整个人显得格外孤寂。
  “呵。”齐珩低笑一声,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与失望。
  从前他并未注意,他一直留意末卷,也一直以为末卷是柳治平所书陷害给张应池, 直到柳治平说此卷非他所书, 他才注意到其他卷。
  齐珩举起桌案上剩余的纸张,攥着纸张的指尖已然发白。
  他真恨不得不识她的文风,末卷的风格还不是那么明显, 但首卷的《晋·江皇后传》确是很明显是她的风格,辞藻华丽又不失深刻, 用典的方法与旁人总是与众不同。
  齐珩细看完了《贤女传》这本书,整本书除了首卷与末卷,其他篇写作方法皆大差不差, 可见出自一人之手。
  张应池用的是春秋笔法,他从不会用带有明显褒贬意的字词去给任何人任何事盖棺定论, 他只是在描述, 用笔曲折却意含褒贬。
  这与江式微的写法不同,江式微一言见褒贬且辞藻华丽。
  齐珩此刻真的很想见到江式微, 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高翁。”齐珩唤了一声。
  见高季入来,齐珩正要起身,却不料刚刚站起,脑中一片眩晕,意识就像被蚕丝包裹缠绕,他想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剪不断,理还乱【1】。
  他再也脱身不了了。
  天旋地转,眼前一阵模糊,唇边已然泛白,脚下不稳,他刚说出几个字便直直倒了下去。
  “立政...”
  高季见齐珩此状,大惊失色,急急扶住他的身体,大声对外喊道:“医官,快传医官...”
  高季还不忘齐珩方才的两个字,立政...是立政殿,便忙推了旁边的小黄门,急道:“快去立政殿请皇后殿下。”
  江式微一听齐珩风眩病发,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平心而论她真的不愿齐珩出事。
  她着急地问前来报信的小黄门:“陛下的风眩一直都是这样么?”
  小黄门也是一脸焦急答道:“是,平常不会发作,但陛下方才好像动了气。”
  “平时陛下的风眩一直是谁在负责?”
  “若是谢郎君在,定然是谢郎君负责,但谢郎君近些日子被陛下派了公务,一时回不来,便是陈奉御来负责。”
  齐珩醒时便见江式微、高季和尚药奉御陈亦在此处,江式微正坐在他的床榻沿看着他。
  “陛下终于醒了。”江式微握住了齐珩的手,欣喜道。
  随后转头问陈亦:“陈奉御,陛下这风眩还需要注意一些什么吗?”
  陈亦打揖回道:“陛下近些日子思虑过重,肝火太盛,导致气血上涌,陛下要忌荤腥油腻,少思虑,保重圣体。”
  “好。”江式微颔首道。
  齐珩看着江式微,随后又看向高季与陈亦,开口说了一句:“你们退下罢,皇后留下。”
  “是。”高季与陈亦屈身告礼而出。
  “你可不可以扶我起来?”齐珩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被江式微握住的手,他低声问道。
  齐珩的唇色仍然有些浅。
  江式微将他身后的枕头叠高些,扶他起来靠在枕头上,随后又将他身上的床褥掖了掖,坐在床沿,看着齐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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