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眼中笑意加深。
  卢筠清立刻垂下眼,盯住手边的山形笔搁。
  正是那日在庙会上为人题字,又送了她一支棉花糖的人。
  当朝太常,柳叔峦。
  今日未见到范先生,裴云舒早就坐立不安,一早晨也不知往窗外望了多少回,此刻听闻范先生身体不适,她头一个就发问。
  “三哥,不,柳太常,范先生可是患了病?病情可严重?何时能回来?”
  一口气三连问,焦急不安的情绪表露无遗,柳叔峦只微微一笑。
  “裴小姐稍安勿躁,范先生只是偶感风寒,不甚要紧,三五日便可回来。”
  卢筠清此时才知道,名动天下的范寔先生一生只收一徒,便是柳叔峦。
  范先生酒不离手,十日里倒有八日是醉的,而柳叔峦一望而知是个不爱酒色、清静寡淡的性子。
  不过师徒俩看淡仕途这点,倒是出奇的一致。做师父的屡次征辟不就,做弟子满足于做个观星的文官,守着天子的藏书阁度日。
  下学时,柳叔峦叫住了她。
  “卢小姐,借一步说话。”
  “柳大人,有何指教?”
  “我看了你的文章,试论人间大同的那篇,想与你交流一二。”
  卢筠清顿时心生忐忑,“可是我文章写得不好?”
  这是范先生指定的课题,在文中她虚构了一个桃花源一样的世界,里面人人平等、没有阶级之分,借此隐晦地表达现代人的理念。
  柳叔峦摇摇头,温声道“卢小姐的文章见解独到,颇有石破天惊之势,柳某深受震撼,所以想来向卢小姐讨教。”
  卢筠清立刻道,“不敢不敢,只是胡乱想象了虚构之境,当不得真……”
  一番交谈后,天已擦黑,学堂里的人都走完了。
  柳叔峦送她到静嘉堂门口,在灯下站定。
  “上次庙会一别,听闻坊间起了骚乱,卢小姐可在场?有无受到惊吓?”
  回想当日,仍心有余悸,好在已经过去了。
  “还好,并未受伤,凶徒都被抓住了。”
  “那便好。”柳叔峦点头,一双美目看着她,眼中透出明明白白的欢喜。
  卢筠清知道这眼神意味着什么,有意避开,便躬身道,“柳大人,若无其他事,学生这就告辞了。”
  故意自称学生,拉开两人距离。
  柳叔峦言笑晏晏,“我不过代教三两日,你我之间,算不得师徒。你若不嫌弃,可像阿云一样,私下叫我一声三哥。”
  说完,不待她回答,走近一步,俯身问道。
  “你的小字落月,是否取自诗句’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
  卢筠清讶然,抬眸迎上他温柔目光,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姑母对她讲过这个名字的来历,母亲喜欢与月有关的一切诗,尤其爱这一句。怀她的时候,母亲夜间常常睡不着,便起来踱步,欣赏朦胧月色,追忆幼年趣事。生下她后,便从这诗中取了“落月”二字,给她做小字。
  柳叔峦笑一笑,“这便是了,这个名字,极适合你。”
  一阵夜风吹来,带着秋日特有的萧瑟,但柳叔峦眸中仿佛春日常驻,永远一派和暖舒畅。
  “落月。”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些微压抑和不快。
  卢筠清循声看去,暮色中,一道颀长身影立在东侧的马车旁。
  熟悉的挺拔身形,她只看一眼就知道是殷玄。
  只见他负手而立,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利箭般的目光牢牢楔进两人之间。
  “落月,过来。”
  又是一声。
  气息比方才那一声还稳,完全听不出任何情绪,可卢筠清就是能感觉到,他生气了。
  躬身对柳叔峦匆匆行礼,“柳大人,再会。”
  垂眸匆匆走下台阶,走向殷玄。
  走到他身边才看清,他正穿着她送去的那套衣服。
  无论看多少次还是忍不住感叹,紫色真衬他,神秘、威严、清冷……
  修长的手指滑入她掌心,一路向上撑开她的手,插入软玉般的指间。
  十指相扣、密密实实。
  想到柳叔峦还在门口,卢筠清想抽回手,反被他握得更紧。
  殷玄高声对柳叔峦道,“柳大人,若无其他事,我便带落月回去了。”
  柳叔峦带笑的声音传来,“回去吧,筠清,明日见。”
  看似不痛不痒的两句话,已透出剑拔弩张的味道。
  仰头看见殷玄清冷的侧脸,卢筠清莫名觉得紧张,不由得扯了扯他的手。
  “你在这里等了很久吧?冷不冷?”
  一句话,让殷玄眉间的冷意消融大半。
  “不冷。”
  马车上,殷玄问道。
  “其他人早已离开,落月为何这么晚?”
  卢筠清如实回答,“柳大人跟我讨论了一下文章之事,不知不觉,就晚了。”
  “只是讨论文章吗?我明明听见,他让你叫三哥。”
  这听力也未免太好了些。
  卢筠清眨了眨眼,扮出无辜表情,“可是,我也没叫……”
  “嗯。”
  一声低低的嗯,表示他有被安慰到,却又未完全释怀。
  卢筠清看了看他略微僵硬的表情,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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