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地震那次。”
  在日喀则,钟严提过腰伤的事,那会儿时桉没往这方面想,也不敢这么想。
  这个疑问,在时桉心里装了八年,“怎么伤的?”
  钟严不想提及往事,便敷衍,“房子倒塌时,被硬物划伤。”
  时桉却执著,“能详细讲讲吗?”
  “没什么好讲的。”
  时桉捏紧筷子,“我很想听。”
  当年,他和徐柏樟、梁颂晟去支援灾区,所在的镇子突发余震,残破的房子经不起摧残,彻底倒塌。
  事发时三人都在房内,钟严最先察觉情况,当即把其余两人推出去,自己却压在了下面。
  偶有人问他后悔吗,钟严讨厌回答。人在危急时的反应出于本能,也不会思考太多。
  当时,钟严所处的位置靠后,就算不推他俩,逃生的几率也很低。一条救不回的命,何必再搭上两条。
  钟严不喜欢提及此事,并非讨厌回忆苦难,而是觉得那两个人是笨蛋。
  钟严获救后才知道,他被压了四天,那俩人就挖了四天。
  当时该区域仍有余震的可能,情况危急,出于安全考虑,救援队暂缓救援。他们俩自发留在那里,用铁锹挖、棍子铲,四天三夜,眼睛都不敢闭。
  等铁锹挖弯,棍子铲断,他们就开始用手。两位未来的外科医生,生生挖破了手指,渗着血、留着汗也片刻不敢停。
  每当想起这事,钟严就全身裹火,气头上的时候,一辈子也不想原谅他俩。
  可他比谁都清楚,没有豁出性命的四天三夜,十年前已经没了钟严。
  即便这么多年,徐柏樟仍为这条疤耿耿于怀,钟严却一直把它当做纪念。
  这是徐柏樟用那双挖了四天的手,为他缝合的伤口。老徐明明那么热爱的外科、那么舍不得,钟严才千方百计,不想他留在中医科。
  钟严用筷子尾敲时桉脑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事切勿冲动,别傻乎乎往前冲。”
  时桉的心脏全程如割血,“自己都做不到,有什么权利教育我。”
  地震抢在最前面,雪崩抢在最前面,就连这次意外,还是挡在他前面。
  钟严才是世界上最笨的笨蛋。
  聊天被打断,又有人敲门。
  这次是梁颂晟,身后跟着余念。
  时桉上次见余念,是在机场。穿卡通外套、裹羊毛围巾的余念可可爱爱,笑得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正太。
  这次也是,余念抱着个水果篮,从梁颂晟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对他眨眨眼。
  两位主任在书房,时桉留在客厅陪余念。
  看他有点拘束,时桉主动找话题,“你叫余念对吗?我叫时桉,在急诊科规培,咱们见过。”
  余念弯着眉眼,声音里像含着果汁糖,“小时哥你好,叫我念念就可以的。”
  在时桉的思维里,不仅觉得余念可爱,还觉得他有点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两个人聊得愉快,并互换了电话。
  书房的门打开,中断了聊天。
  余念放下杯子,和他告别,跟随梁颂晟离开。
  送走客人,时桉不知道去哪,晃晃悠悠蹭到了钟严卧室。
  他扒在门口,悠悠叫了声:“钟主任。”
  钟严转头,“有事?”
  时桉没事,但就想跟着。
  见钟严背对他解纽扣,时桉跃跃欲试,“换药吗?我帮您。”
  “不换。”
  “哦。”时桉绞尽脑汁,“需要铺床吗?”
  “不铺。”
  “需要揉肩吗?”
  “不揉。”
  “……哦。”
  “那您想干什么?”不管怎么着,时桉就是不想走,“我都可以帮忙。”
  钟严垂下解纽扣的手,站在他面前,“我想洗澡,你帮吗?”
  第30章 礼物
  白天在急诊, 时桉的注意力只有伤,即便钟严的身体就在眼前,他也无半点越距。
  如今到了家, 心里开始发痒, 长满奇奇怪怪的思想绒毛。
  钟严肤质的原因,最多八小时就得换一次药,防止伤口增生和感染。
  时桉原本规划, 趁换药间隙, 他稍微碰一下腹肌, 如果条件允许,再把衣服撩上去, 偷瞄两眼胸肌。
  现在钟严让他洗澡, 岂不是胸腹、腹肌、肱二头肌、肱三头肌、鲨鱼肌、背肌、腹内外斜肌等等全部,都能看到并摸到了?
  “时桉。”钟严叫他,“愣什么呢?”
  时桉抽回思路, “啊?我在。”
  钟严:“洗不洗?”
  “洗洗洗,我来洗!”时桉左顾右盼,兴奋得手忙脚乱, “我先去拿防水膜。”
  一般来说,伤口拆线前不宜洗澡,是现代技术让清洁变得简单。
  时桉拿东西回来, 钟严正准备脱上衣, 腰已露出半截,被冲过来的时桉生生按了回去。
  钟严皱眉,“你干什么?”
  “您不要动, 我来。”时桉把钟严的手从衣边挪走,“这种脱法活动幅度大, 伤口容易崩。”
  理由不算借口,但也不是全部原因。
  欣赏身体最忌讳心急,纽扣要一颗一颗地解,身体要一点一点地看,才能体会肾上腺素逐渐飙升的愉悦感。
  一颗纽扣解开,两颗纽扣解开。
  血液在身体里沸腾,如果它们有脚,一定在疯跑;如果长了嘴,整个房间都能听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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