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5章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叫跑了一天的三公主很快睡了过去。
  翌日,天不亮三公主就坐起了身,收拾过后再次进宫。今天她还有得忙。
  她来得早,正好赶上开宫门。天还是黑的,风也清凉,黯淡星子在高空闪烁。
  两排大力太监推着横杆重重将宫门推开,三公主才得以进去,轻车熟路地来到偏殿等,请太监进去通报一二。
  奇怪,父皇以往早就起了,今日却不见动静,莫非睡得迟了?
  三公主正想着,门外忽然响起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悲鸣和不知所措的惊呼。一个小太监来不及通报就闯进门跪在地上重重磕下头,她还认得这是杜尝的徒弟,刚想问,小太监连磕三下,牛泪满腮地抬起头,已是泣不成声:
  “殿……三殿下……陛下他……陛下驾崩了……”
  恍如一道惊雷砸下,三公主怔住了,不可置信地撑住扶手站稳。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很快四处响起的悲鸣打破了她的幻想,到处都有人哭嚎,因为她在宫里大小是个能做主的,杜尝是贴身太监走不开,就使了徒弟请她快些过去主事。
  天边已浮现出一抹鱼肚白。三公主魂不守舍地走在前往寝宫的路上,她脚踩在实地,心却像被掏空了一大片,好像每走一步就会掉入深渊。
  陛下……父皇他……他走了?
  她想了很多,可那些纷杂的情绪却又像被一个巨大的黑洞吸走了,让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发现自己一滴眼泪都没掉,冷静得可怕。
  直到来到父皇床边,床帘掀开了,无数宫人跪伏在地。
  她望着床上那道闭着眼睛、头发花白的消瘦人影,心底一酸,眼泪不知不觉滑落下来。
  “父皇……”
  ……
  “怎么回事?今日静街不让走?”赵瑛奇怪地问近卫,她想去找姜遗光来着,以往都没拦,怎么今儿个近卫们拦着她不许出门?
  不光是她,园子里其他人都不许走,前后门都把守了许多人。她还能听见从不远处街道上传来洪亮的阵阵马蹄声,和雷鸣一样的整齐脚步踏过。
  “今天出什么大事了?”赵瑛疑惑。
  一直对她很和气的近卫今日却换了副面孔,神色冰冷严肃:“姑娘还是别打听了,回屋歇着吧。”
  现在京里各处戒严,即便是入镜人,若是触了霉头也一样要抓起来。
  赵瑛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一定出了大事。这时她没心情和近卫们争执,转身回屋,心里七上八下,不断猜测。
  正午时,东方远远传来沉闷的钟声。
  丧钟齐鸣,整整四十五声。
  钟声连成了片,京城东西南北大大小小所有钟楼齐齐敲响,宣告着一个时代终结,这座古老的皇城沉溺于悲痛之海中。
  巷子口,一个老人怔怔地站在家门,脸上满是慌张不安,在心里默默计数,等最后一声丧钟落下,他如梦初醒地跌落在地跪下,俯身嚎啕大哭。
  听着丧钟的老百姓纷纷伏地大哭,哭声连成了片。
  宫中。
  悲痛过后,气氛渐渐剑拔弩张起来。
  陛下殡天的寝宫外围满重兵,当天伺候的奴才全部看了起来。宗亲大臣们都到了。
  没有人说话,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先帝已去,如今最要紧的事便是择出新帝并尽快登基,以安抚民心。
  但……该立谁啊?
  几位皇子皇女都在,两排椅子上坐着。太子和朝阳公主各自坐在左右位上首。
  没有人先开口。
  越是心急,越不说话。到现在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
  临安王也来了,一贯混不吝的临安王此时罕见地露出认真样子,竟叫人有些不敢认。
  他只带了姬钺一个,新过门的王妃和其他几十个孩子一个都没带。
  先帝驾崩,按辈分和血缘,怎么也该他先开口。
  见其他人都装起了哑巴,临安王以拳抵唇,轻咳一声。
  众人顿时望了过来。
  临安王淡淡道:“皇兄临走前,曾立下遗诏。”
  一句话叫所有人都提起了心!太子更是腾地站起身,不敢相信,但更多的是期待。
  朝阳公主斜睨他一眼,目露嘲意。
  三公主深吸口气,咽下眼泪,不让自己露出什么来。
  三皇子沉不住气,当即跳起来问:“皇叔,什么遗诏?我们可没听过!”
  临安王耷拉着眼睛,一字一句笃定道:“六月初九,未时,先帝召集本王,并罗约将军、傅盟将军、户部尚书张大人、礼部尚书岳大人,于乾华宫拟遗诏。”
  被点名的几位大人纷纷起身,一同来到临安王身后,表示确有其事。
  “如今遗诏就在乾华宫中,诸位殿下,可要前去一观?”这是省得有人说他动手脚。
  太子接口道:“自然,有劳皇叔了。”
  太子先起身,其余人跟着起身。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前往乾华宫。
  临安王找到圣旨,捧出,没有亲自念,而是交给宗室中的一位老人。按辈分算,他是先帝的堂伯,如今已过古稀,目光矍铄。
  众目睽睽下,老人打开圣旨,目光微顿,而后先看了一眼太子。
  “请太子殿下听旨。”
  太子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看上去很想从这里逃走,可他还要强撑着维持住行礼的动作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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