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李曜把玩着腰间的鎏金刀鞘,横眉道:
  “我听闻佛门子弟不可犯杀戒,难道你今日还要杀了我不成?”
  洛襄声音清寒冷峻,如审判一般,字字如惊雷滚过众人头顶:
  “佛家讲的是因果,是杀人偿命。佛门有救世菩萨,亦有杀戮金刚。你杀了洛枭,难道还想就此置身事外?”
  “你今日自刎谢罪,我便饶过你身后数百梁人的性命。”
  即便那人远在天边,高如山月,却如正扣着他的咽喉一般,令李曜不自然地滚了滚喉结。
  梁军闻声,更是大惊失色,纷纷愤慨道:
  “区区一个佛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我们主子他是何人?”
  “休怪我们举兵讨伐,对佛门无礼。”
  洛襄凌冽的目光扫视一圈,不留情面,威仪迫人:
  “众生平等。洛枭落于你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曜头一次正视那人玉白之姿。
  他只静立在云翳之下,好似天地万物都不入他的眼,所有人在他眼底不过是蜉蝣蝼蚁,朝生暮死,弹指间灰飞烟灭。
  这一刻,光是远望,竟然连一出生就是天潢贵胄的李曜,都感到一丝渺茫。
  雨后潮湿的水汽还在弥漫。远处隐有雷声轰然乍响,令人心惊胆寒。
  就在梁军愣神之时,刹那间背后竟忽有数十道流矢飞来。
  “殿下!佛子竟然在后面还有埋伏?”亲卫措手不及,顿时惊觉,拔刀护卫在侧,拨开漫天云雾一般的暗箭,狼狈后退。
  却见佛子众人岿然不动。
  并非是佛子下令在放暗箭。
  “先撤。”李曜拿起落在地上的箭镞,眯眼一看,目光闪过一丝阴狠。
  “这不是佛门的箭。”他声音更沉,拿箭的手背青筋紧绷,道,“西域做不出这等精铁箭,是大皇子的人。”
  亲卫面露惊慌,低下声道:
  “殿下是秘密出宫,以谋大事。虽说大皇子之前也有派人在西域经营,他们怎会消息灵通,那么快就察觉殿下行踪?”
  “有人告密。”李曜浓眉耸立,语调漫不经心却极为笃定。
  他虽暂无头绪此人为何方神圣,却隐隐感到,必是一大劲敌,想要置他于死地。
  大皇子的人一来,李曜顿觉胜算微茫,再无意在于佛门缠斗,与众亲卫一道利落地纵身上马离去。
  他没有在意正在追来的大皇子精兵,而是朝着佛子所立的方向,那道被裹挟在雪色中的嫣红身影望去。
  滚滚如雷的马蹄渐渐消弭,扬起的风烟在天际幽幽散去。
  李曜收回目光,拳头紧握的缰绳磨破了指间粗糙的茧。
  当下,最出乎他意料的,并非佛子的出手,也非大皇子的突袭。
  而是,前世他心爱的姑娘,今生似乎不怎么好骗了。
  李曜幽深的眼眸比夜色更黑更沉,如有暗火阴燃。
  无论如何,他要夺回她。
  这一世,她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李曜拿的是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剧本,戏份不少的。
  【注释】
  “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愿以所有,易其所无。”引自《汉书匈奴传》
  第35章
  莎车国边境,蒲城。阴雨绵绵。
  落的是春雨,方冒翠的草垫被淋成一片暗绿。方才阵阵马蹄所踏之处,新翻起一道道泥泞。
  莎车国佛教盛行,大小寺庙林立。千名僧众护送佛子疾行径直回到莎车王城,本欲在蒲城的大寺中稍作休憩再上路。
  此刻已近入夜了,佛子却迟迟未有要再动身的意思。
  僧众不敢催促,只得齐齐整整在佛殿前端坐休整,面朝金身释迦,口中默念经文。
  经诵声隐隐传至佛殿后面的僧舍,如千蜂嗡鸣,彻响不绝。
  洛襄立在僧舍檐下,身披一袭蓑衣,只露出襟口的雪色,僧袍底下沾了点点泥渍。
  俄而,两名医女,一老一少,从一间僧舍出来,朝他微微行礼,而后告退。
  年幼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相貌清俊出尘的僧人,被年长的狠狠瞪了一眼,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洛襄立在门口许久,才褪下湿漉的蓑衣,缓缓推门而入。
  僧舍宽敞,一盏昏黄的烛火照不全整间,大半浸在黢黑之中。
  少女蜷缩在榻上,半身笼罩在光晕中,面色灰白,连饱满的双唇都失了血色。
  医女方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却未着罗袜,从衾被下漏出凝脂的足尖,初雪一般的白,横在他眼底。
  洛襄回身,背对着榻,别开目光。
  从峡口一路到蒲城,她将马匹骑得飞快,饶是自幼骑术精湛如他,都几乎追不上她。
  不像是在赶路,倒是像在逃命。
  到蒲城的时候,她一下马,身形晃晃悠悠,马鞭掉落在地,人也差点跌进泥路上。
  他这才发现,她发起了高热。
  请来的医女说,她发了寒症,是由于惊惧过度,又淋了雨,饮下一两帖药,再好眠一夜,应是不会有大碍。
  他便回想起来,她好像每次遇到那个年轻的大梁使臣都很害怕。
  上一回,在王庭的湖畔假山,她紧紧扯住他的袍袖不让他上前。
  这一次,即便她英勇无比地向那人射出了一箭,他能感到她奔向自己时,扔下弓箭许久的手还在发抖,一头冷汗浸透了乌黑的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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