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掖擎没细想,问她道:
  “此话当真?”
  她郑重地朝他点头,应道:
  “绝无虚言。”
  兵戟声越来越近了。她甩开了他的手,将他从小门推了出去,将门合拢。
  那道暗红色的门缝越来越越小,直到完全闭阖,而她在门的另一头,失了色的面容却像烙刻一般映在了他心底,一生一世,挥之不去。
  掖擎满怀期许,两年又如何,他可以等的。
  第二日的出逃并不顺利,有几个一开始就跟随他的亲卫被禁军的利箭刺中,死在了途中。
  死前还紧紧抓着他的箭袖,吐着血说要跟他回王庭,要他为他们报仇。
  待他九死一生,仍然成功地回到了回鹘王庭。
  草原势力向来慕强,父汗不仅默许了他的行为,还将他正是册封为王子。无人再敢像幼时那般欺侮他轻视他。
  王庭中,上至大臣,下至牙兵,见了他,无不恭恭敬敬叫他一声:
  “掖擎殿下。”
  他在口中咀嚼着这个词,脑中想的却是第一个如此唤他的那个女子。
  ……
  直到第四个两年后,那是第八年。他安排在大唐的探子回报,新帝同时纳了三名妃子。
  他展开亲卫送来的妃子画像,其中一位,面上有一对熟悉的梨涡。
  掖擎将画像撕个粉碎,沉心定气。
  之后的又一年,他仍然依约,在八百里瀚海往前走了两百里。他已行至终点,在那黄沙漫天的尽头等了数月。
  一如既往,并无人来。
  这十年,每两年往前两百里,他已走遍了这八百里瀚海。
  珺君,是你失约了。他立在空无一人的旷野,风沙起,眯了眯眼。他的眸光一寸寸黯淡了下来,反而倏地燃起比荒漠更无垠无尽的失望与恨意。
  唐人,一个个都是骗子。
  骗子。掖擎猛地一脚踩下去,狠狠碾碎了地上的砂砾,驾马离去。
  ……
  那一年凛冬。
  风萧萧兮,天地凛然肃杀之气。
  长安城外不远处的山丘上,几匹战马嘶鸣声不绝,马鬃如同流火般随风恣意飞扬。马背上的掖擎眺望着山下零星仍在厮杀的禁军士兵,最后将目光落在那座久违的浩大城池,眯起了眼。
  “禀报殿下,生擒唐军百人,部分逃入城中,其余已尽数歼灭。”
  “好,克城之时,金银锦帛子女者,任取!”语毕,掖擎一夹马腹,策马一跃奔向宫门。
  他前半生从未想过,长安城就这样近在咫尺,就像心渴已久的美人就这样赤-裸卧于塌前凭君采撷。
  为了此战,他筹谋了整整三年。
  在大唐为质子的经历为他的身份镀了金,打通了王庭的人脉。他的身后,渐渐跟随了一批年轻力强的回鹘贵族。他在回鹘王庭的力量,已不容小觑。
  他说服父汗,游走在执掌兵权的各怀心事的叔伯间,应允他们苛刻的条件,规划行军线路训练骑兵预备粮草。从派兵佯攻凉州获取时机,到彻日彻夜跨越尧山天险,无人知晓他为了这一刻到底付出了多少。
  长安城内,他望着属下们生杀抢掠,心中燃起无限快意。
  满街锦缎金帛四散,到处哀嚎声不绝,但他并未驻足。眼前的长安与他记忆中第一回 卑微来到时的模样并无两样,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大唐式微,日薄西山,给了他可乘之机。
  除了掠夺扬威,他心中,还存着一个不可与人道的目的。
  珺君,我来救你出宫了。
  他在心里呐喊着,集结了兵马,浩浩荡荡向皇宫进发。
  ……
  掖擎一刀解决掉身旁最后一个侍卫,大步跨入那座熟悉的偏僻宫殿。他做质子之时,在这里生活的回忆并不美好,充斥着戏弄与嘲笑。
  入了殿门,第一眼就看到正襟危坐在堂上的女子。他示意身后的属下不要跟进来。
  大门闭阖,将殿内的光亮在一瞬间收拢,暗无天日。
  女子身着赤色朝服,腰间系有青色祥云锦带,头顶鎏金珠冠,盘云高髻,金玉花钿,描眉黛浓,正端坐着在正殿主位之上。
  似是已等了他好久。
  “你知道我要来?”掖擎微微一怔,脚踩血泊,一步步往前,随意撕开地上尸体的锦服,擦干了他刀上的血迹,收刀入鞘。
  走近了,他上下扫了一眼她的华服,讽道:
  “十年不见,你已成了娘娘了。”
  “我等你好久了。”她呵出一口气,淡淡相迎。
  “哦,是吗?你可知我为何而来?”掖擎放下刀,刀上残留的血迹染红了他的指尖,继续说道,“你可记得当年之约?”
  见她垂首不语,掖擎垂着头嗤笑一声,似在自嘲:
  “八百里瀚海?我竟会信你那套鬼话。”
  女子神容端肃,目色凛冽,冷冷道:
  “是我无知,竟不知掖擎殿下手眼通天,能直接打到长安来。早知如此,当年必要告之我夫君,定不会让你轻易逃出长安,放虎归山。”
  掖擎听清了,后退几步,一扬手狂笑起来:
  “夫君?那个抛下长安给我的狗皇帝?”他玩味一般重复了一遍这两个汉字,语气兀然转怒,一把揪住她精致的下巴,将指尖的鲜血一笔一划抹在她的唇瓣之上,吼道:
  “你把他当作夫君?你可知,我为了赴你的约,差点死在了八百里瀚海的荒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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