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几个医生推着她走,其中有一个回过头去,很大声喊一句,“刚开的退烧药镇痛的!”
  有点像吼。
  崔栖烬蹙了蹙眉,恍惚间扭头去看池不渝,视野仍旧不太清晰——
  世界兵荒马乱,人影憧憧,池不渝站在人群中间,紧紧抿着唇,听了这话像是反应过来,立马转头,发丝飘摇,类似某种丛林中尤其勇敢的鸟类。
  她和汹涌人群逆行,像女侠,像冲锋陷阵,只留一个急匆匆的严肃的背影给她。
  一不留心,她似乎就已经是大人了。
  之后崔栖烬没来得及继续琢磨,又被推进了一个急诊病房,被抬上一张消毒水很重的病床上。
  几个医生零零散散地走开,着急忙乱地去接其他病人。急诊病房里人不多,转进病房的都不是什么重症,有个女生捂着肚子在呕,旁边女生头发凌乱地拍着她的背;有个小孩在神色恹恹地打吊针,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喂小孩喝八宝粥……
  崔栖烬晃了两眼,眼皮越来越沉,像有什么又湿又黏的东西压在上面。
  她不得不阖上眼皮。就在她被这个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那道乱乱的脚步声在病房里出现了,伴着紧促的呼吸声,停在她面前,然后小心翼翼地喊,
  “崔木火?”
  崔栖烬睁不开眼,只勉强答了一句,“嗯?”
  池不渝呼出一口气,“医生马上就要给你来打针了。”
  她整个人都好像是湿的。
  湿答答的一团气体,悬停在她面前,尤其小心,特别朦胧。
  崔栖烬没有力气讲话。
  “你怕不?”
  “……”崔栖烬很吃力地抬起眼皮,一滴汗从眼皮上滑落,“嗯?”
  池不渝就站在她面前,手将床杆攥得紧紧的,手背青色血管隐隐透出。
  “我不怕。”崔栖烬说。
  “哦哦那就好。”
  池不渝在窸窸窣窣的声响里松一口气。有人要给崔栖烬来打针了。
  “我还以为你要怕。”
  有人拿起了崔栖烬的胳膊,在上面擦了擦,拍了拍。
  “我最害怕打针了,小时候医生给我打我都要别过头去,不敢看得很,而且一打针就要做噩梦,还要做同一个噩梦,就是梦到我在奶奶老家的田埂上被一头野猪追……”
  池不渝话真的蛮多。有人在崔栖烬胳膊上涂了一些很凉的药水。
  “要不你也别看,我帮你捂一下眼睛哦,万一也做噩梦呢?还有哦,我刚刚看了一下,你的那个ct结果还没出来,怎么还不出来哟,是不是刚刚没有拍对哟……”
  针扎了进去,有人往她手背上贴了胶布。
  她睁开眼,看到吊针架上挂了三瓶水,液体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而池不渝就站在她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手背上的伤口,
  “医生说退烧药有镇痛成分,你还痛不痛哇?”
  旁边收拾残局的护士动作一顿,“那肯定是没得那么快哈。”
  池不渝老老实实地给护士让出位置,“对的对的我知道。”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崔栖烬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面去,看她,嘱咐,
  “你别急,没得这么快的。”
  “……”崔栖烬沉默一会,“我没有很急。”
  池不渝点点头,又把自己刚刚接过来的一杯水端过来,喂给她喝,“那还有没有刚刚那么痛?”
  崔栖烬喝了一口,水温恰恰好,入喉很温润。她抬头,看见池不渝的嘴巴也干干的。
  “没有这么快的。”崔栖烬盯着自己喝过的这杯水,低声重复。
  池不渝动作小心地给她喂水,
  “哦哦对的对的,但是都过去一分钟了哇,怎么还没起作用?”
  “……比刚刚稍微好一点吧。”
  “这么快就起作用哇?”
  你听听你自己的话,这里面有什么能让人听下去的逻辑吗?崔栖烬几乎要这么说。可上次这么说的时候,她们在吵架。
  她们现在不是吵架,是池不渝冒雨救了她。崔栖烬打量池不渝的现状——妆花掉,头发乱掉,鼻头眼尾红掉,衣服也全都湿掉。总之很狼狈,也过了很慌乱的一个雨夜。
  全都是因为她。
  “你也喝点水吧。”崔栖烬简洁地说,“忙上忙下,不渴吗?”
  “啊?”池不渝眨眨眼,“好像是有一点。”
  “那就——”
  “那我等下再喝吧。”
  然后池不渝又把水喂了过来,“对了,你的手机刚刚差点摔了,我帮你拿着了。”
  池不渝从自己全是雨水的衣服兜兜里掏出一个手机,用衣袖擦了擦屏幕,“要不要帮你联系一下爸爸妈妈哇?他们得不得担心哟?”
  把手机递到崔栖烬面前,结果不小心按亮了手机屏幕。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崔栖烬摇头,说不用。
  “那忱星呢?”
  “她在香港。”崔栖烬抿了口热水。
  池不渝抿紧干干的唇,不讲话了,只是盯着她。急诊病房光线恍恍惚惚的,她摸不准她的眼神里到底有什么。鲜住府
  或许是同情?或许又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