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两个人都还是孩子,所以哪怕成婚,也只是换了个名头,照样分房睡,如小时候住在一起一样,一个东一个西。
看着崔嘉平眼睛里难得的笑意和久未的轻松,她如同终于可以飞出笼子的鸟般自在,严弘晋眼神温和,陪着她收拾。
只是这边要带的行李和备下的礼还没有准备好,那边崔父的书信已经昭告整个京城。
崔氏之女崔嘉平因故被逐出崔氏,从此同崔家关系断绝,再无相干。
之后,便是皇帝身边的东厂公公,带着圣旨踏进崔家。
从崔府搜出的书信“证明”着崔家通敌叛国,崔父于岭南驻扎数月却没有战争“证明”着崔父对他们的姑息,搜刮出来的银两“证明”着崔父收受贿赂,东厂来的路上遭崔父手下刺杀“证明”着崔父抗旨,一桩桩一件件,数罪并罚,崔氏满门抄斩,家仆流放。
东厂公公邪肆的笑和崔府哭喊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地狱一般狰狞。
崔嘉平的动作不自然地停下,手中攥着的给崔母带的丝带无力滑落,整个人一下子泄了力,呆呆地坐在床上。尽管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崔嘉平也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幻想,万一呢,万一皇帝根本没有赶尽杀绝的念头,万一那个结果永远不会到来。
可是没有万一。
不知道这段时日里崔嘉平流了多少眼泪,可现在她却觉得,那眼泪似乎怎么也流不完,此刻看着身边同样青涩的严弘晋,崔嘉平又落下泪来,她吸着鼻子,缓缓道:“现在我只有你了……”
泪眼朦胧中,严弘晋将崔嘉平紧紧抱在怀里,少年的胸膛温热,隔着两人的衣服传来,在这满目的白中明明白白地昭示着温暖,崔嘉平突然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听到这儿,食客们无不叹气:“唉,原来竟是严小将军。”
哪怕严弘晋今年已经二十四岁,成名沙场十二年,严父也已经离世十二年,可百姓们已然习惯性将他称作严小将军,将严父唤作严将军,好像严父还在一样。
“这狗皇帝!”叹息之中,沈明月听到有人咒骂了一声。
立刻便有谨慎的人皱着眉制止:“小姑娘慎言!”
那女孩不过十几岁,撇撇嘴:“我说得又没错,他为了自己的位置不被人觊觎,便将身边有这能力的人都赶尽杀绝,置百姓于何地?这样罔顾百姓的人,可不就是狗皇帝?”
女孩还待说下去,又有人问那中年男子道:“照你所说,严小将军应当武艺高强,身体强健才是,何况多年塞北征战,应当早就习惯才是,怎会如此怕冷,江南不过初冬,就早早地穿起大氅来,看着不像个将军,倒像个有文化的公子哥儿。”
那中年男子摇摇头:“这你就有所不知,严小将军征战塞北十余年,打得那蛮族后撤数十里,让出三座城池。可是行军打仗哪有不受伤的?有次他带着一千兵马围剿蛮族的一个营地,不想中了埋伏,严小将军落进冰湖,泡了一个多时辰才上岸,那可是呵气成冰的塞北啊,能捡回一条命来都是万幸。寒气入肺,就让严小将军格外畏寒。这不,半月前严小将军才从塞北回来,当场便向皇帝请辞,言明身体不足,想来江南休养,这才来了临安。”
“这样的人,不该被这糟烂的朝廷拖累……”不知道谁又惋惜着,沈明月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酸涩起来。
那中年男子似乎对严小将军非常了解,仍然讲着:“不过要我说,这休养估计只占着一半原因,严小将军此番南下,应当还为着一件事。”
“什么事,大哥快讲!”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催促着。
“我刚刚不是还说了,严小将军有个师父辞官南下吗,可是他那师父早就死了,只是听说女儿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么多年,严小将军从来没放弃找她,为此还多次冲撞皇帝呢。”
“啊?”周围的食客睁大了双眼,“依着皇帝的性子,他这样冲撞皇帝,皇帝还能容忍他活到现在啊?”
中年男子还没说话,刚刚骂着狗皇帝的女孩却开了口:“塞北蛮族屡次来犯,除了严小将军,朝中哪儿还有一个能顶起这个重担的人呢?就那狗皇帝提拔的人,称他们将军都是辱没了这个称呼!”
中年男人赞许地看了那女孩一眼,肯定道:“不错,如今朝中无人可用,严小将军再怎么冲撞皇帝,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谁让他的亲信都是些草包呢?”
“原来如此,”食客们点点头,“那兄台继续讲,严小将军的师父是谁,我们可曾听说过?”
“说起来,那严小将军的师父,同沈掌柜还是本家,同样姓沈,单名一个卫字,原是……”
中年男人说书一般讲着,周围的食客也兴致勃勃地听着,沈明月也想继续听下去,却被门口前来的面容昳丽的男子打断。那男子抱着剑站在门口,双目如蓝宝石一般明亮,里面映着太阳明媚的光,比沈明月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他长身玉立,笑吟吟问道:“请问掌柜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空闲的位置?”